西嶺雪人鬼情係列13本

六、 陽間:雪孩子與少女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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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正走在地鐵站裏。地鐵通道,是否最接近黃泉的地方?

每一列地鐵駛過,都帶來一陣陰森的風。他忽然想起了無顏,不知原因,隻是想到她。恍惚覺得,這一刻,她也在想著他,在呼喚他,他分明地感受到她的氣息,覺得離她是如此接近,仿佛脫口就會叫出她的名字,而當他一旦叫出,她就會立刻出現在他麵前。就好像“眾裏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依稀記得那年冬天,他已經畢業,瑞秋和無顏讀大四,寒假時去北京實習,他趁了周末去看她們。是個下雪天,上海學生沒見過真正的雪,十分興奮,都忘了冷,擁在操場上堆雪人、打雪仗。他和瑞秋也在其中。無顏觀戰,不,或者應該說是“聽”戰。她遠遠地站在操場的角落裏,聽著男生女生在跑來跑去,嘻笑怒罵。她也一樣微笑著,分享他們的快樂與自由。

她那樣孤獨地站在操場的邊緣,形影相吊,卻毫不自傷,笑容如春天般和煦。他偶然回頭,看到她的笑容,又感動又欽佩,忍不住走過去,將一個團好的雪球塞在她手中,叫道:“來,打我!”說罷轉身便跑,一邊揮手叫著:“看你打不打得中?”話音未落,隻見無顏一揚手,那雪球在空中劃一道弧線,準確地砸在他的胸前,他中彈,誇張地大叫:“哇,我死了。”仰麵便倒。

無顏笑著拍手,跑過來拉起他,叫著:“打中你了!打疼了嗎?”她笑得那樣暢快,那樣燦爛,而她語氣中的關切又是那樣真誠。他看著她,為那個笑容而喜悅,而炫惑。而且,為了她的開心而特別開心。如今想來,那一刻,他的心中,對她,真的隻有同情和讚賞嗎?難道沒有一絲一毫的親昵與愛慕?

那一天,他教無顏堆雪人,先做身子,再做頭。無顏團著雪球,笑著,說:“好冰。”令正也笑,說:“是很冰,冰清玉潔。”無顏便說:“冰雪聰明。”令正又說:“冰肌玉骨。”無顏接下去:“冷若冰霜。”令正再接下去:“冰魄寒光。”無顏說:“一片冰心在玉壺。”令正便說:“不辭冰雪為卿熱。”無顏說:“冰刀霜劍嚴相逼。”令正便說:“碾冰為土玉為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