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當晚寅時,火勢才被撲滅。塚狐進入被燒得半毀的佛堂,卻發現那些仆人竭力想要保住的,居然是泉州海民信奉的天妃媽祖的金身。
黎明的輝光照亮了焦黑的房梁,他冷著臉站在廢墟中,辛夫人狼狽地向他走來,一邊哭一邊將手覆上他的臉頰。
塚狐眼中現出嫌棄的神情,但卻終究沒躲,任捧著自己的臉,感受著那柔軟雙手中的溫度。
“母親,圖真的被盜走了嗎?”他像個乖巧的孩子般,小心翼翼地問,畢竟老頭子狡猾多端,不能完全信他。
“圖?什麽圖?”
“當然是《海國圖》。您當天被搶走的包裹中,有那張圖嗎?”
可是辛夫人卻愣住了,像是見到蛇蠍般畏懼地收回了雙手,“你不是羲禾,他到底在哪裏?他現在怎麽樣了……”
塚狐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頸,製止她繼續說下去。被識破了,但是不要緊,隻要他稍一用力,就能要了這個女人的命。辛夫人突然瘋狂地向他撲來,卻沒等近身就被塚狐掐住了脖頸。
但是不知為什麽,最終他還是鬆開了手,踏著焦土和塵煙離去。
隻餘下辛夫人脫力地坐在地上,悲慘滄桑地哭泣。
為什麽沒有殺掉她?或許是為了她那那雙滿含愛意的眼,或許是她手中的溫度讓他留戀?還是因為這具軀體,他尚存人性?
在西京熱鬧的街道上,一貫冷血的塚狐望著自己的手掌陷入了疑惑。他重獲新生,卻失去了對自己的心的把控。
天道蒼茫,無所不在,即便再精明的人,也無法擺脫它的製衡。
“那不過是個老女人,殺了她又有什麽用?況且《海國圖》被盜,也沒必要留在顧家。”他為自己找著借口,向西京最繁華的所在走去。
除夕將至,西京的集市人潮熙攘,老頭子也來為手下們置辦年貨。他為阿朱買了根點綴著紅珊瑚的金釵,為眠狼、蒼甲和熊男各買了皮衣領巾,但想到糖奴時,他突然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