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大人物商量已定,各自行动。
柔井兵在清冷渊中召见雷野,不等他开口,雷野抢先道:“国公召我,可是为了蛮族秘使之事?”
柔井兵一怔道:“雷帮主如何感想?”
雷野慨然道:“无论是真是假,我愿前往摩天崖,探个究竟。”
他跟都彝叹,雒十文,喻明秋他们早已商量过了,符渊腾这一招是想引他们出城决战。雷野跟符渊腾有十日后对决之约,自恃武功胜过对方,自然不想顺着对方棋路走,可是柔井兵尚公公地位不同,不想看着符渊腾胡来,必然会差遣他们这些武士帮会前去阻止符渊腾,以武止武,而雷野,必是柔井兵考虑的第一人选,与其等着宁国公点将,不如主动请缨,示好柔然大君。
----他父亲,楚行天当年就是这种行事风格。
柔井兵欣喜地点头:“雷帮主勇于担当,令人欣慰,甚好。”
停一停又道:“我与尚公公商议过了,他会说服墨七星前往,必要时,可与他配合,一起对付符渊腾。”
雷野迟疑一下道:“墨……七星,我与他非友……是敌。”
柔井兵笑道:“你父亲给你留话,没有永久的朋友,也没有永久的敌人,只有永久的利益,你好好体会。”
他倒不是在乎墨七星生死,而是在乎蛮族秘使的生死。墨七星固然是尚公公推出,可能要与雷野拼抢帮主的人,但墨七星不会袭杀蛮族秘使,符渊腾会。
“国公指教得是,在下必将竭尽全力,不负国公期望。”雷野说。
“当然,若有机会,能将墨七星一并击杀,也可便宜行事。”柔井兵道。
他身份高贵,也不在乎雷野如何想,只凭自己的心思安排。
雷野一怔,道:“明白。多谢国公爱护。”
柔井兵要推他当帮主,虽然是利用他,便如十年前利用他父亲一样,可是他却无可拒绝,也如他父亲十年前一样。
“还有,楼高阳也应该要去。他虽然是朝廷指派雁落的捕头,但在保护蛮族秘使这样一点上,心思跟咱们相同。”
“明白。”
“还有,听闻杜仲,齐天他们,也各自派遣精干手下前往,这些消息,你想必也知道了。这些人用意不明,你要小心应付。”
“明白。”雷野迟疑一下,道:“符渊腾敢在摩天崖设伏,自然有所依仗,占了先机。摩云崖大小有十七股山贼,同心盟齐天这些年用心经营,收服了七股山贼为他所用,拥有地利,不是易与之辈。其他人,敢于前往摩天崖凑这热闹,也是各有神通。我清月堂这些年忝居雁落七大帮会,自然也有一些接应,国公不必担心。”
“那就好。”柔井兵呵呵一笑,“雷帮主,当年大君没有看错你父亲,希望这一次,我也没有看错你。”
几乎在同时,尚公公再次在楼高阳的缉捕房里跟墨七星见了面。
“墨公子,走一趟?”
尚公公没有跟墨七星客气,一坐下就直接了当地问。
“摩天崖?”
“是。”
“一人一棍?符渊腾昨天连着三拔人马超过一百人,尽是精锐。”墨七星苦笑。
“不思进,先思退,你比你父亲谨慎得多了。”尚公公呵呵一笑,“你也有帮手的。雷野也会去,清月堂跟赤阳帮可是旗鼓相当。”
“既然雷野去了,那就有我不多,无我不少。何况雷野与我非友是敌,----十日后还要对决。”墨七星苦笑,“我还听说杜仲,齐天,孟横断都已经遣人前去了。”
“你消息倒是灵通,但这些人心思难测,单靠一个雷野,未必能够护得蛮族秘使周全,你去,我和宁国公放心得多。而且,十日后对决先放一边,这一次去了,要与雷野精诚合作。”尚公公身子前倾,声音放低,表情严肃。
“尚公,我就疑惑,符渊腾这么折腾,大家为什么一定要陪着他疯狂?反正十日后就是了结,何必去那不测之地多伤人手?”墨七星皱眉问。
“因为……墨公子不知蛮族秘使是谁?”尚公公怔了一下,试探着问。
“是?”
尚公公与楼高阳对望一眼,缓缓道:“风雪。达玉部首领启母的小儿子,也是达玉部少主。十岁,有暗疾。”
墨七星怔住。
他还是住在敬东园,消息完全来自西越人,主要是天枫,自然不如尚公公和柔井兵他们精确,详细。
蓦然之间,他的心里如电流闪过,热血汹涌:
风雪!
他知道一些关于蛮族的故事,知道风雪这个名字,并没有多少在意,但是“少主”两个字,让他一下子想到了很多往事。
三年前,他奉命只身前往帝都挑战第一大武士帮会风云会会主舒铁云,被舒铁云伤了双眼。后来他的师兄墨四羽出现,与舒铁云决斗,双双身死。
墨四羽死前请神医衣白云把他的眼睛移植给墨七星,而衣白云,又接受了蛮族贵女青眉的眼睛。青眉与墨四羽相爱,希望她死后,能够借衣白云用她的眼睛一直看见她的恋人,她希望衣白云能够替她照顾墨四羽,与墨四羽相爱。
而墨四羽死前,又跟青眉一样,希望借助墨七星用他的眼睛一直看见衣白云,---希望他和衣白云继续这段奇特的爱。
----可惜墨七星与衣白云终究没有走到一起。
青眉不仅是蛮族的贵女,蛮族五部联盟中达瀚部首领的女儿,也是被蛮族奉为圣教的突巴教大法王阿史那干的秘传弟子,所以她才有这些匪夷所思的古怪想法。
所以墨七星一直对着北方蛮族充满某种神秘的向往,他甚至想过,如果雁落复仇顺利,他将找个商队北上,去蛮族草原呆上一段时间。
想不到,突然有一位蛮族大人物要从北方过来。
虽然,他只是一位十岁的孩子。
他的心里充满莫名的激动。
“好,我去。”
墨七星沉声道。
“我也会去。”楼高阳道。
他不喜欢墨七星,不喜欢一切有野心的武士。哪怕他自己,也有跟墨七星一样,有着星帷武士的传承。
但是现在,他们属于盟军,而墨七星又是不可多得的强援。
“楼捕头,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对决约在十日之后?”墨七星突兀地问。
“你说。”楼高阳冷冷地看着他。
“跟在符渊腾身后那人,戴着傩戏面具,跟我交过手,武功不在我之下。”
“他没有向你挑战,跟你对决的,是符渊腾,你不用考虑他。”楼高阳冷冷道。
“他在隐瞒自己的武功。救楚行天女儿的时候,我击杀过一名武士,这名武士使用的是兽魂的武功,我醒悟过来,跟着符渊腾那人,也应该是来自兽魂的武士。”
尚公公和楼高阳脸色都微微变了。
他们自然也知道“兽魂”。
从某种意义上说,“兽魂”跟星帷武士团相差无几,不仅是一个武士团,也是一种武功和精神传承。
如果符渊腾背后还勾连着这个洛洲大陆最神秘最恐怖的武士团,那么摩天崖就变得凶险莫测了。甚至,符渊腾能够断然挑战墨七星,接受雷野挑战,也是自恃他的武功中隐藏着兽魂的武功。
“要不要让羲伏走一趟?”尚公公沉吟着喃喃道。
“尚公放心,我说这人武功不在我之下,却也未必在我之上。”墨七星突然笑道:“况且墨门武功的精髓并不在武技,而在于精神,在于每一位墨门弟子能够拼命,所以哪怕他武功高出于我,真正对决……胜负孰难预料。”
停顿一下,表情奇特起来:“实际上,我担心的是武功之外的。”
“那是什么?”尚公公好奇地问。
“秘术。”
“秘术?谁?符渊腾?”尚公公涩声问:“即使他身边有兽魂的武士,这跟秘术有何关系?”
“秘术是我们冀人的说法,裟罗那边自称为‘仙术’,到了蛮族那里,叫做圣迹。”墨七星缓缓道:“蛮族奉为圣教的突巴教对于对迹别有传承,倘若兽魂再加上圣迹,我无法抵挡。”
“你是担心跟随符渊腾那人身怀……圣迹?有可能在你和符渊腾对决的时候暗中施展?”尚公公问。
“无论秘术,仙术还是圣迹,对于武士都是梦魇。”墨七星没有正面回答,也是回答。
尚公公沉吟一下,笑道:“我记得墨公子你也‘身怀’秘术吧?你跟符赤阳雷积石对决时,召唤的结界就是秘术吧?”
“那是我回雁落之前,想到符赤阳和雷积石都是手握上千武士的一帮之主,希望跟他们有一个公平对决的机会,请朋友为我准备的。我朋友是秘术师。”墨七星坦白道。
“所以你说的十日期限,就是为了等待你朋友到来?”尚公公反应很快。
“是的。”墨七星点头,“有了他押阵,我就不怕突巴教的圣迹。”
“你朋友是?”
“这些年漫游洛洲大陆,偶然遇上,他欠我一个情,知我要回雁落,我们约了时间汇合,只是没有想到……事情进展如此之快,变化如此之多。”墨七星没有回答,感慨道。
按他的计划,他回到雁落需要做一些准备,安排,等着他这位身怀秘术的朋友到来,再行发动。符赤阳和雷积石这种大人物哪是一时半刻就有机会近身对决的,可是突然碰上楚行天的进攻计划,竟然在回到雁落第三天上,他就将两位强仇大敌毙于棍下。
跟着楚行天又被逼得自刎身亡,几天之内,压在墨七星身上十年的血海深仇竟然完全得报,他已经在心里感慨好多次这就是所谓的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吧?
本来以为预先安排的强援用不上了,可是情形一变再变,兽魂武士出现,再加上摩天崖之行,他这位朋友又有了用武之地。
按计划只在这两三天就会到达,可是为了稳妥起见,墨七星还是小心谨慎地推到十日之后。
“但你等不了你朋友了。”楼高阳冷冷道:“谁也不知道蛮族秘使到了什么地方,赤阳帮已经去了三拔人了,你得赶快,最好今天就出发。有什么需要,缉捕房尽量为你准备。”
墨七星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会留下消息让他一到雁落就来接应我。我回去跟他们商议一下,准备一下,今天可以出发。”
“甚好。墨公子,那就拜托了。”尚公公肃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