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志

生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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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正面决战,山贼自然是不顶事的,还是需要赤阳帮的武士,现在,跟在符赤阳身后的,就是符鹰为他训练的那批隐秘的精锐武士。

所有人都带着雪撬,从山崖上滑下,在道路上列成三人一组,五人一队的战斗队形,缓缓向雷野的车阵逼近。

可是雷野竟然不理不问,只待赤阳帮众行近,就是一阵弓箭,符渊腾只得让山贼送来盾牌,一手持刀,一手持盾缓缓逼近。

等到接近,清月堂依靠马车接战,双方都习过军伍之法,攻守有度,武功高强,势均力敌,只是地势狭小,只有三五队人接战,赤阳帮的人数优势无法发挥,反而被马车后的清月堂众用弓箭手弩招呼,频频受伤。

纠缠片刻,赤阳帮军师在山崖上鸣锣为号,符渊腾只得悻悻地命令撒退。

这一次进攻,投入的是赤阳帮最精锐的武士,做为帮主,符渊腾身先士卒,可是他连雷野的面都没有碰上,清月堂死伤十余人,可是赤阳帮也折了十余人,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回到山崖,赤阳帮的军师吴末建议道:“帮主,撒吧。雷野有防备,咱们三道拐再教训他们。”

吴末是几天前才被符渊腾任命的赤阳帮军师,以前赤阳帮的军师是吴石渠,楚行天对赤阳帮全面袭击的那一战中,赤阳帮很多重要人物都被清月堂一举打掉,吴石渠也被一条柔丝收了性命。吴末是吴石渠的侄子,一直跟在吴石渠身边学习,帮助吴石渠打理赤阳帮竹堂的杂务,对赤阳帮大小事务也算清楚,符渊腾情急之下,只好暂时安排吴末承担这个一帮之中,有时仅次于帮主的重要职务。

----这也是后街南荒帮总舵谈判中,符渊腾宁愿带上轩以,也不愿意带着脸嫩的吴末,不仅会被其他帮主轻视,同时似乎也在提醒其他帮主赤阳帮遭受的打击,连军师都换了。

但是这次城外决战的主意,就是吴末拿的。

借蛮族少主南下,逼迫雷野不得不在雁苏山区这一段赤阳帮占了地利先机的道路上迎战,这很合符渊腾的胃口,也让符渊腾对吴末也多了一些看重。

符渊腾恨恨地瞪着道路上围得像铁桶一样的车阵,愤愤地啐一口:“楚行天的儿子,就是这么个懦夫。”

吴末陪笑道:“楚行天也不是握刀的英雄,他们父子是一脉相传。”

符渊腾咬着牙沉吟一下,指着吴末说:“传令下去,走!让马三沟和鲁棍子过来。”

出了车厢峡,才算真正进入雁苏山区,距离摩云崖还有上百里的崎岖山道,这一段艰难的跋涉,才刚刚开始。

而赤阳帮,在马三沟和鲁棍子这些山贼的帮助下,前面还有很多可以伏击雷野的合适地方。

半个时辰后,墨七星重新回到山道。

他和轩以一边滑行一边攻守,倏忽之间便轻轻巧巧地从坡上滑到坡底,可是上来,却困难得多,花费的时候也多。

快到道路山崖的时候,他已经觉得不太对劲,听不见应该的厮杀声,连人声也没有,只有风雪在苍茫空中旋舞。

到了山崖上张望,道路上一片空寂,不仅数百人的赤阳帮众不见踪影,连雷野的马队也离开了,若不是丢在道路边上还没有被积雪掩埋的尸体,根本想象不到刚才这里发生过数百人的对峙与战斗。

墨七星怔了半晌,回到道路上,缓缓前行。

现在固然很安全,可是这么一个人走在絮雪飞舞的山道上,天地间仿佛就只有他一个人,返回不行,前行有何意义?

倒不如刚才身陷险境,身边一干西越人唠唠叨叨,至少还有事做。

心中孤苦,忍不住再次反省自问:我这是为什么?

他本来是回雁落复仇,现在却跋涉在野心的山道上,值得吗?需要吗?

袭杀蛮族少主,却变成结盟,还要加上一块来自呼尔海山的宝石灵山之眼,即便他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摩云崖,也只怕涛生云灭,旗鼓偃息了吧?

齐天带着的五帮帮众已经走到了最前面,然后是布局设伏的符渊腾,还有志在必得、宁国公支持的雷野,甚至还有其他隐在暗中企图分一杯羹的势力,哪一方都不是易与之辈。

尤其,他们都有自己的队伍,墨七星唯一可以依靠的西越人,却一直心怀二意。

墨七星叹了口气,看看正在暗下来的天色,如果他就这么一个人走下去,今晚,他是不是要挖一个雪洞把自己藏进去过夜?

正没奈何,前面山道转角处冲出一道黑影,晃眼间已经冲近,一人滑着雪撬而来。

这人冲到墨七星面前一丈距离,双脚交错,轻轻巧巧地划了半个圆圈,转身离去。

一只手将手中的包裹丢在地上。

片刻间,便已滑过山道转角,消失不见。

墨七星上前打开包裹,是雪撬雪杖,还有一些简单的雪地生活用品。

轩以?

刚才轩以和他说完话,转身先行离去,他说了要助墨七星走到蛮族少主面前,那就是他遣人偷偷送来的器具。

墨七星也不客气,绑好雪撬,背上包裹,雪杖一抻,滑出将近一丈,比起刚才步行,简直是天壤之别。

不消半个时辰,墨七星便已滑出车厢峡。

几天前他冒着风雪回到雁落城,也是依靠雪撬沿着冰封的天来河一路风行,这时虽是上坡,又不是狗拉雪撬,倒比骑马快速,计算天黑前能够赶上西越人他们,----如果,他们没有遇上什么麻烦的话。

最不济,也能够赶上雷野的马队。

雷野的马队虽然尽是精锐武士,但是近十辆马车携带的物资不少,行走不快。

山道渐陡,墨七星速度慢了下来,转了几个大弯,地下的车马痕迹越来越显,应是雷野的马队就在前,墨七星心中沉吟,要找个什么理由在雷野那里呆上一晚。

他可不想一个人雪地上耗上一晚。

蓦然间“呼呼”之声大作,劲风破空!

数十道乌光从山道两旁射向墨七星,跟着十数名“雪人”从雪地上站起身,向墨七星围攻上来。

墨七星虽惊不乱,一直的警惕让他在第一时间做出了极快的反应:

双腿一错,往一边山道冲去。背上包裹借势甩出,挡在身前聊做盾牌。

跟着腿上一痛,已然中箭。

这时却来不及感受,迎着冲来的身影,使出“一棍击之”,见人就是一棍。

不比刚才与赤阳帮众交战,双方甫一接触便知彼此未尽全力,这一次,却是致命伏击。

墨七星瞥见两边同时现身的各有十数人之多,山道前面也有人影滑来,想来身后也是如此,断然冲向靠近山崖一边,一出手就是性命相搏的招数。

“啪啪”两棍!

两名伏击者已失控地向前冲去。

便在此时,第二波弩箭射到,却是后边的伏击者所发,都射在刚刚墨七星立身之处。

墨七星疾冲之势让所有伏击者都是一怔。

墨七星趁着这一怔,如刀裂帛般冲进伏击者阵势之中。

双方都在向前疾冲,眨眼之间已经交错而过。那些迎面相碰无法交错的伏击者,都在墨七星一棍之下,非死即伤。

墨七星冲上山坡,才觉得腿上伤口痛得钻心。

却也因此放下心来:没有淬毒。

靠在一棵树上,喘了口气,想要查看伤势,只听得雪撬滑过积雪山石的摩擦声,伏击者已经整理队伍追了上来。

墨七星心中叫苦,这般缠斗,腿上伤口失血不止,他支持得了多久?

可是要在片刻间击倒这数十人伏击者,那是绝无可能。

上行还是下滑?他的腿伤都是拖累。

固守迎敌?只怕光是敌人的手弩,就要把他射成刺猬。

符渊腾还是雷野?敌人全蒙着面,也不见领头的人,还怕让人知道?

一瞬间墨七星转了好些念头,没奈何只得往前绕个圈子下滑。

上行腿伤乏力,下滑虽然也有影响,到底还小。

片刻之间,敌人已经追近。

墨七星左拐右绕,在树林间划着圈滑行,防备对方手弩。

这让那些直线追击的敌人占了便宜,不时有敌人抢在前面拦截。

墨七星正要他们接近,见人就是一棍。

雪坡之上,皆在疾行,彼此都难改变惯性,墨七星连击数人,自己也中了一刀,腰上被拉了一个口子,比刚才的腿伤更重。

墨七星镇定心神,打量地势,冲进旁边一片树林,滑到一棵大树旁停下。

只能如此。

再动的话,不用敌人搏杀,失血就能让他丧失行动能力。

他必须马上包扎伤口。

可是此时此刻,哪有余暇让他从容行动!

呼声连连,敌人接连冲进树林,远远地见他倚靠大树不动,却不像刚才雪地那样毫不犹豫地冲过来搏杀,而是滑了一个大圈,等到所有的人都冲了进来,才缓缓地停下,把墨七星围在当中。

墨七星冷冷地看着敌人逼近,心知片刻之后,就是生死关头,突然间,想到了他的父亲铁木鱼,当年,是不是也这样无可奈何地被楚行天,符赤阳,雷积石他们步步逼近?

突然间又想到小五,此时此刻,她在何处?在想什么?

又想到他浪迹洛洲大陆这几年,认识那位莫逆相交的朋友,可惜他给他的“裟罗遮”已经用在拦马塘的酒楼上,对付符赤阳和雷积石了,否则此时施展,可以轻轻松松将这干伏击者拦在结界之外,争得包扎伤口的喘息之机。

他那位朋友此时,只怕已经到了雁落城了?他会追循踪迹,前来摩云崖吗?

眼见敌人越逼越近,一张张脸上都蒙着面,只露出两只冰冷的眼睛,墨七星凝神屏气,正待施展最后一击。

就在此时,只听得一个声音叫道:“各位朋友,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