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最後眼前一黑的時候隻覺得脖頸一痛,幽幽的殺意仿佛從叢林之中飛射出來,爬滿她的後背。
她知曉自己躲不過那如細針般漫天飛過來的殺意,便隻是身子一顫,硬是咬著牙殺了一個眼前想要趁機刺穿自己手腕的三蒼派弟子。
爾後,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她醒來的時候,耳畔首先響起“滴答、滴答、滴答”的水聲,爾後她的眉眼一動,睜開眼睛,眼前卻是漆黑一片。
她環視四周,試圖想要尋些光亮,卻什麽也瞧不見。她掙紮著起身,剛欲往前走,卻帶動腳下沉重的物什,“嘩啦”一聲,響聲震天。
江陵動了動手腕,剛想向下摸去,卻發現自己的手腕同樣被什麽東西幫助,自己身子一動,“嘩啦啦”的鐵鏈聲便響起。
手腳被鐵鏈綁住,江陵靜默半晌,忽地嗤笑一聲,仿佛在自嘲,仿佛又在諷刺。
“你笑什麽?”中氣十足的聲音從外頭傳了進來,有些許的回聲。
江陵聽著,猜測此處興許十分空曠,她慢慢往後一靠,這才發覺,自己身後竟是鐵壁,鐵鏈聲隨之細微一響。
外頭的人仿佛知曉她的目的,同樣嗤笑一聲道:“你不必白費力氣,此處你能出去一次,便不可能出去第二次。”
江陵心上一沉,不怒反笑道:“既不能出去,我便好好呆在這裏又何妨?”
那頭傳來一聲歎息,“你太天真了。”
江陵不語,她並非是天真,而是不想在外人麵前露怯而已,若不如此,難不成在此處哭天抹淚,痛恨命運的不公嗎?!這不可能是她江陵所做之事。她既陷入如此境地,她想逃出去,便會想逃出去的法子。
江陵目光一閃,問道:“閣下有何高見?”
那方又傳來聲音,“我並無什麽高見。不過若你想出去,也不是難事。”
江陵似乎來了興致,連著聲音都帶了幾分探尋,“那如何才能出去?”
那方緩緩道:“此處乃是銅牆鐵壁,外頭又由飛雲峰弟子把守,若不是武功奇高,怕是進不得;若不是功力深厚,也出不得。不過,我見你並無什麽傍身的法寶,也無什麽奇高的功夫,想出去,法子隻有一個。”
江陵替他答道:“那便是讓人從外救我?”
“姑娘可真聰明?我最是喜歡你這般的聰明人!”
江陵抿唇一笑,身子微微倚在牆壁之上,冷硬的涼進她的背心,她語氣忽地變得輕飄飄,“若是不呢?宋掌門!”
她最後幾字說的極慢,仿佛在嘲諷宋遠山玩這等幼稚小孩的把戲。那方的人聽著,似乎並無惱怒,隻是靜默片刻,忽地朗聲大笑,接著一股刺目的強光陡然從江陵麵前打個過來。
已適應黑暗的江陵十分不自在的立即擋住了眼睛,接著便有一人踱步而來,他的步子邁的很大,卻十分的穩健。待立定在江陵身側時,江陵方才緩了過來,看向此人,微微垂眸,“宋掌門,許久不見。”
宋遠山仍是那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看著江陵,目光十分的慈愛,“江陵,我不會殺你!”
江陵無動於衷,“多謝掌門。”
眼前的人是個老狐狸,武功深不可測,人品深不可測,江陵不敢輕易怠慢了去,若他一上來用著大刑,她不過是吃些苦頭,最多不過小命一條。若他對她笑眯眯,怕是想將她賣了,還希望她笑嘻嘻的幫他數銀子。
宋遠山見江陵不動聲色,見坡就下,臉上並無什麽不滿,隻是輕笑道:“江陵,你可知曉我為何對神冥宮敵意這般的大?”
江陵懶洋洋了動了動身子,無所謂道:“不知曉。”
宋遠山又接著道:“我很好奇,為何赤金刀在你的手中?”
江陵眉眼一挑,不屑回道:“不過是運氣好,路邊撿到而已。”
宋遠山看向江陵,語氣極慢道:“可否是在桃源村附近?”
江陵不動聲色回道:“我當時隨手撿了,並不知道那是何處?”
宋遠山不冷不熱道:“十年前,桃源村整個村子三百餘口人,連七歲的孩子都被滅了口,你可是在那當口碰見誤入桃源村的?”
江陵抿著唇,似笑非笑道:“這中原的事情我怎知曉?宋掌門現在與我說,不若去及時找出凶手。”
宋遠山歎息一聲道:“看來你對我的誤解頗大,當時那件事頗為轟動,我們唯一尋找到的線索便是此人為了赤金刀,尋到桃源村,這才導致桃源村的慘案。”
江陵不動聲色的聽著,爾後道:“宋掌門想說什麽?”
宋遠山看向江陵,目光極為誠懇道:“江湖之中傳的不錯,赤金刀是個禍患的源頭。二十年前,赤金刀由師父親自打造,但是卻遭歹人嫉妒,那一日……歹人竟為了這個殺了我師父滿門!我師父從來是中原江湖的楷模,從不曾做過一件有違良心之事,為何要得如此慘烈的下場!”
宋遠山語氣激動,仿佛至今對此事難以釋懷。
江陵頭一次見宋遠山如此失態,心中存疑,但麵上仍不動聲色,隻是淡淡道:“宋掌門節哀。”
宋運山目光直直的盯著江陵,眼中滿是壓抑的憤怒,“你可知凶手是誰?!”
江陵下意識覺得宋遠山口中是她不想聽到的答案,“此事與我無關。”
“與你有關!”宋遠山斬釘截鐵道,“若是見你的第一眼我還不曾確認,那麽見你手持赤金刀之後,我便已確認,你是師妹的女兒!你的性子,相貌,與你娘親十分相像。”
江陵愣住,看著宋遠山重複問道:“我是誰的女兒?”
“昔年三蒼派掌門楊炎亭的女兒,我的師妹,楊柔的女兒。若是早些知曉,若是早些知曉,我定然思遠好好待你。”宋遠山似乎十分的激動,看著江陵,目光之中滿是疼惜,“領兒,你這麽些年,定受了許多苦吧。”
江陵看著宋遠山的一番表現,忽地覺得有幾分可笑,她左右看了看自己手腕腳腕上的鐵鏈,失笑道:“所以,師伯便如此待我?”
宋遠山收了目光,忽而十分嚴肅的看著江陵道:“如此待你,不過是因著你是非不分,認賊作父!二十年前的慘案是神冥宮造就,如今你卻拜入神冥宮麾下,陵兒,你對不起你死去的娘親。”
江陵猛吸一口冷氣,大笑道:“我並不知我的娘親是誰,如此這般不過是你空口無憑,若我說,我還是天王老子的女兒,你會信嗎?”
宋遠山目光忽地變得十分冷漠,“陵兒,你還小,這當中的諸多彎彎繞繞你不清楚!若你不信,大可去查。二十年前的楊家滅門之案,十年前的桃源村慘案,哪件事皆與神冥宮有關。你不敢相信自己選擇錯了,師伯會給你重新選擇一次的機會。
今日之事,師伯本就想讓你知曉,江湖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簡單,人心同樣也是難測。若我想殺你,隨時可殺,可是你是師父的血肉,我不會殺你!但若今後你仍舊與神冥宮為伍,危害中原江湖,莫怪師伯狠心。”
江陵立在飛雲峰巔的時候,腦海中有些恍惚,宋遠山放了她,果真放了她!她下山的時候,半空中下起了小雨,未走幾步,抬眼她便瞧見了楚思遠。
仍舊是一襲白衣,如今他撐著油傘立在山下,像極了畫中的公子,可是江陵奇怪的發現,自己心中並無任何的波瀾。
楚思遠卻目光極盡溫柔的看著她,“阿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