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神灵大人，您，您要去哪儿。”秋芷水嘴角扯出一抹娇俏的违心的笑。
可萧颂的观察力却不济，而且关于感情的反射弧太长太慢，因此并未察觉出什么涌动的异常。
关于去哪儿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干脆选择不回答。
他将一张从系统里抽奖抽出来的药方递到秋芷水的手中。
“这是治疗瘟疫的药方，让全国的大夫按照这个方子配药，不出七日，栖木国的瘟疫将会被彻底治愈。”
“还有这张，水利工程建设图，栖木国的南涝北旱的状况，没办法从天气上根除，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将南方的水通过运河河渠调运到北方，这样两处的灾情都能得到缓解。”
秋芷水将两张纸搂入怀中收好，喜悦晕染在眉梢。
“神灵大人，您待我真好，能遇见你，能成为你在人间的信使，三生有幸。”
“可惜人有悲欢离合，仅相识这么短的时间，便要咫尺天涯的永别。”
“离别，自当是应该有一场离别宴的，今夜我会在府上为神灵大人举行一场离别宴，就神灵大人跟我，俩人，万望神灵大人莫要推辞。”秋芷水微微颔首。
萧颂自然是爽快的答应了。
他捡起散落在榻前的一张宣纸，“你画这么多我做什么。”
秋芷水抿唇浅笑道：“全国的庙宇都需要为神灵大人塑金身，我画这些都是练手之作，会挑几张比较好的送到各州的工匠手中，以便他们照着画像雕刻。”
萧颂站起身来，“那你就先休息着，晚上再见。”
萧颂离开朝云阁，带上了雕花木门，整个朝云阁寂静无声，仅有秋芷水微浅的呼吸声。
她掀开丝被从床榻上下来，身体虚弱得步伐缓慢，慢慢的走到窗畔的书案前。
炎热的风吹拂进来，拂起了她散落的墨发青丝。
她伸出纤柔的手将那张被翻压在圆润玻璃片跟书案中间的那张宣纸，宣纸上的图案终于完整的显露在眼前。
这张不同于散落在朝云阁内的任何一张，因为这一张宣纸上的画景中，有两个人。
其实画景的内容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画景中，有她，有他，她跟在他的身后，画景中的人，皆是喜悦晕染着眼角眉梢，很融洽。
很寻常的内容，没任何越矩。只是，对于她而言，她怯于让他看到而已。
他可是她的神灵大人啊。
一个只能让她敬仰的存在，不敢有任何亵渎之意，也不想有任何亵渎之意。
丫鬟很快将药熬来，秋芷水喝过之后又睡了一觉，精神好了许多。
“绿芙，几更了。”她揉着眉心。
“回禀祭司，酉时一刻了。”
酉时一刻是傍晚了，夕阳渐渐西斜，黄昏的余晕洒满云层。
“为我梳妆。”
萧颂一整天都待在府邸里，吃喝玩乐的同时，也不忘掏出手机来复习一下高考的内容，直到丫鬟过来知会他去揽月殿进行晚宴。
萧颂前脚刚走进揽月殿，刚坐下，门便被缓缓推开。
秋芷水走进来，今晚的她似乎特别漂亮，比以往见到的每一次都要漂亮。
点点朱唇，肤如凝脂，轻盈柔软的丝绸纱裙在晚风中轻轻飘拂。
发髻上的步摇跟着她步步生莲的步子轻轻晃动，发出清脆有致的悦耳响声，仿若响在萧颂的心神里。
就好像是从古画中走出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可是这端庄典雅的仙子仪态也仅仅保持了抬眸间的那么两三秒而已。
因为随后她就像只活泼的小白兔，一蹦一跳的跑到他跟前。
果然活泼好动的天性如此。一直都这样。
“神灵大人，今夜，不醉不归。”
秋芷水特意让下人将府里珍藏了七百年的桃花酿挖出来，再加上一桌的珍馐美食，两人举杯邀月共饮了一整晚。
虽然是离别的宴席，却并没有任何的感伤。
萧颂贪杯喝了很多，整个揽月殿里四处散倒着酒壶，两人都微醺了。
萧颂坐在地毯上，倚靠着桌案，手里抱着一壶桃花酿，秋芷水则是坐在他的对面，相同的状态。
“神灵大人，在神界定然有很多仙子吧，那你有心悦的仙子吗。”
萧颂头晕得厉害，桃花酿的味道无与伦比，后劲也是大得无与伦比。
他仰头靠着桌案，肆意的又饮了一口，“自然是有的。”
他的脑海里，瞬间全是顾心棠的模样。
“我甚是好奇，神灵大人能给我说道说道吗，很想知道能令神灵大人你心动的，会是怎么样的仙子，你们两情相悦在一起了吗。”
萧颂将喝光了酒瓶扔到一旁，圆润的瓶子沿着地面翻滚了一圈，然后缓缓停在原处。
萧颂又拿了一罐打开，百年桃花酿的味道真是太好了，但贪杯的恶果就是醉得越来越厉害。
“我与她，一见倾心。”
他的脑海里，回想着他跟顾心棠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一个平凡无奇的午后，他跟她偶然相见，然后在那一瞬间，身边人流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却听不见什么声音，而人流仿佛也瞬间消失，整个天地间只有自己跟对方，心跳声仿佛也停止了。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的心，再也离不开这个女孩子了。
“她会为我雨中撑伞。”
一见钟情之后，他却因为各种原因不敢靠近。
某天因为性格太冲与父亲发生矛盾，甩下狠话离开家。
不知道走了多远，暴雨骤降，无躲避之处的他蹲在墙角，全身湿透冰寒，心如死灰，看着地上水洼里因为落雨而不断漾起的圈圈水晕。
忽然间地上的水洼中不再因为落雨而漾出水晕，因为落雨被遮挡住了。
他抬起头往上看，一把好看的雨伞遮在他的身上，而身前女孩的身上却湿透了。
她的身影倒映在地上的水影上，倒映在他的眼眸中，淅沥的雨声让人幻眠。
“她会为了不让我丢脸，会放下一切陪我一起丢脸。”
他在学校的成绩特别差，一直都是全校倒数。
学校突然规定，排名全校倒数一名的两个学生，要挂着牌子站在学校门口一星期。
牌子上要写着：我是全校倒数第一。
而且挂牌的那一天，正好是学校召开全校家长会的时间，所有学生的父母都会来。
他原是觉得自己就算经常考全校倒数，肯定也不至于靠全校倒数第一名。
可他哪里能想到，连这种事情曹博文都不忘整他。
曹博文暗中找了学校里长期靠倒数的100名学生，用钱买通他们，然后在考试的时候发正确答案给这100名学生作弊，这样全校倒数第一就非他莫属了。
可最后，他依旧不是倒数第一。
因为倒数第一成为常年考班级正数第一的顾心棠。
他很疑惑这是因为什么，是不是老师将卷子批改错误了，还是考试当天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导致发挥失常。
可后来他偶尔听到她的朋友提及才知道，原来仅仅只是因为她担心他考到倒数第一。
她只是知道他常常都是年级倒数，虽然也从未考过倒数第一，但她还是怕他不小心考到了倒数第一。
所以她常年班级第一的她，选择每一科考试都只填上姓名跟学号，交了白卷。
若不是偶然意外的偷听到她好友跟旁人说的话，他也许永远都不知道这件事背后的故事。
“我跟她认识三年，但说过的话总的加起来还不足十句，但我还是确信，我喜欢她。”
“也许世上真的有心有灵犀，三年未说上十句话，但抬眸相视间，却仿佛已经说了成千上万句，一眼便能洞悉彼此的心灵。”
“她会为了救我，不顾性命。”
萧颂的眼眶突然抑制不住的湿热泛红起来，那天的事情，之于他，是至今都无法释怀的噩梦。
“我自认平凡，普通，扔进人群中就再也找不见的普通，不值得也应当不会有任何人为我这样。”
“可她却从来都珍视我，唯独她爱我这半废人。”
“她是除了父母外，最珍视我的人，容忍我的过错，宽慰我的心酸，陪着我的心疼。”
萧颂深吸一口气，心口的复杂情绪依旧在上涌。
他喝了一大罐桃花酿，意识越发的沉，越发的模糊虚幻，渐渐的晕沉过去，手中指尖的酒瓶倾倒，少量残余的桃花酿一点一点儿的渗出来。
微醺的秋芷水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旁坐下。
“不知在神灵大人的梦境中是怎样的美满梦境，以至于神灵大人你的唇畔会一直挂着这一抹温暖的浅笑。”她的指尖隔着半厘米描摹着他的轮廓。
她不敢碰触他，因为她敬畏的同时，更多的是觉得自己不配。
可今生再无相见的可能，她知道这份遗憾将永生难消，但她还是想要将这份遗憾减少一毫米。
她微微俯身靠近他，越发的近，近到仅有毫厘，娇小好看的朱唇距离他的侧脸很近，她想亲他。
想亲他，就一次。
可那一毫米的距离却好像隔着一个永远无法触及的距离，只因为，她觉得自己不配。
有时候，越是在意的，便越是局促拘谨，越是忐忑难安。
她轻轻拂起衣袖上的薄纱，将薄纱轻轻遮在他的侧脸上，然后隔着一层薄薄的轻纱，柔软的朱唇轻轻的在他的侧脸上印上一个吻。
好看的眼眸中缓缓盈满盈盈水光，她离开他的身旁，走到他的身前。
俯身跪在地上，微微躬身，虔诚一拜。
“一拜，永别了，神灵大人。”一滴热泪落在指尖。
“二拜，不要忘了，我叫秋芷水。”泪落已千行。
“三拜，神灵大人，遇见我，您会觉得三生有幸吗。”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泪落无止。
窗外的百折花，又纷飞四起的落满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