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夢神探(全四冊)

第十七章 追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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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墨其實本沒想那麽多。

他從安全屋逃出來,隻是不想幹躺在那,他覺得自己隻傷了一條腿,不礙事,還能出外勤,再不濟也能指揮,身體的疼痛可以忍,心中的憋悶忍不了。

他當時和聞百見說是去公安局,但逃出來之後才想明白,局裏是去不得的。

為什麽去不得,因為有一個人——葉知秋。

有葉知秋在,鍾墨就不能去,去了也是被帶回醫院。即使不被帶回醫院,也說不上話。

鍾墨從三輪車上下來的時候是上午十點,天熱了,他在柴草堆內睡著,出了一身汗,這身汗倒是讓他身上舒坦了許多,隻是腿上的傷依然疼痛。

三輪車在一處汽車站停下,鍾墨環顧東奔西走的人流,忽然生出茫然之感,他在安全屋內的雄心壯誌已經消失不見,現在的他走路都很困難,即使凶手就在他麵前,他又能如何呢?不過,鍾墨知道,他必須要出來。即使死,他也要死在工作崗位。這個想法是沒變的。

鍾墨去旁邊的餐館吃了頓飯,在餐館門口將紗布換新,敷上了藥,重新纏好。在路口坐了一會,等待藥物被吸收後,又去附近的商場買了一副順手的拐杖,一頂鴨舌帽,一件高領夾克,喬裝打扮了一番,順便還買了一根電擊棒防身。

吃飽喝足,疼痛減弱後,腦子清醒了許多,鍾墨意識到,自己現在已然成了凶手的靶子,他一方麵要躲著殺手,另一方麵還要躲著警察,在體能徹底恢複前,他在抓捕上能提供的幫助很有限,但有一個人應該需要他的幫助,周漁。

鍾墨了解周漁,知道周漁必然不會放棄,一定在某個地方準備著,或許,此時的周漁正等著鍾墨,沒有鍾墨的幫忙,周漁的行動力也會大打折扣。從一開始,他們就是一對默契的搭檔,默契的前提是信任。別人不信周漁,鍾墨信。

同時,鍾墨也很清楚,殺手隻是深淵組織的一員,即使抓住殺手,也治標不治本。葉知秋他們被殺手吸引了太多注意力,反而放鬆了對深淵組織的調查。或許,殺手如此肆無忌憚地殺人,也是想給深淵組織製造喘息時間,好讓組織順利進行下一步行動。周漁曾說過,深淵組織的時間同樣緊迫,最後的行動應該就在這幾天。

要想真正解決問題,葉知秋是指望不上了,反而是周漁,說不定會有奇效。

至此,鍾墨才終於想明白自己該去哪了。

他打了個車,直奔漁公解夢館。

為什麽要去解夢館,因為解夢館和周漁有關。周漁下落不明,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被殺手殺死了,另一種是藏在某個地方,研究“夢境”相關的事,想從整體上破解深淵組織的陰謀。周漁自然不會在解夢館內,但那裏或許會留下周漁的信息,別人看不懂,鍾墨能看懂。

上午十一點,鍾墨來到了漁公解夢館,他沒著急下車,先在周圍轉了一圈,確認沒有可疑人士之後,才在附近下車,徒步走向解夢館大門。

大門鎖著,但旁邊的圍欄破了一個洞,鍾墨彎腰鑽入,花園內的花圃全部凋謝,東倒西歪,周圍一片狼藉,像是被人故意破壞的一樣。

鍾墨走到內門,門沒鎖,他將門推開,走了進去。

窗戶關著,窗簾半拉,屋內有些陰暗,鍾墨喊叫了兩聲周漁的名字,沒有回應。他在房間內走動觀察,走了一會,也是有些累了,坐在沙發上休息,忽然發現扶手椅後方的牆壁上寫著一串蠅頭字符,他走過去,貼近觀察,字符黑色,由兩個字母和三個數字組成:MH303。末尾還有一個弧形圖案。

鍾墨用手指輕輕揩了一下,黑色痕跡略微散開,他知道,字符寫上去沒多久。他意識到,這很可能是周漁留下的。

可這是什麽意思呢?

鍾墨又將房間的角角落落檢查了一遍,什麽都沒發現。他走出房間,池塘邊有一個木凳,他坐在木凳上,看著池塘的水麵陷入了沉思。

關於字符,有三種可能。

第一種,字符是周漁留下的。表示周漁想約鍾墨在某個地方見麵,讓鍾墨提供幫助,或是希望鍾墨看見字符後自己悟出什麽來,對破案有幫助。

第二種,字符是殺手留下的。殺手故意留下痕跡,想引鍾墨去某個地方,守株待兔,殺死鍾墨。但這種可能性不大,他覺得殺手不可能會用字符這種方式。

第三種,字符是別人留下的。別人是誰?隻能是公安局內的人。局裏的人會是誰,很可能是範德重。範德重為什麽會留下字符?或許是想保護鍾墨的安全。

一番思索,鍾墨理順了思路,但無論是誰留下的字符,都要首先搞清楚字符的含義,再做後續的決定。

一陣風吹來,院外的老榆樹枝葉晃動,幾片泛黃的樹葉隨風飄進院子,落入池塘。鍾墨看著水麵上漂浮的葉子,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到303的含義。

幾天前,周漁假死之後,曾被鍾墨安排進某個隱秘居所,那裏是一棟老幹部留下的房子,鍾墨負責看管。小區環境清幽,前靠公安局,十分安全,房間號正是303,而小區的名字叫穆合,首字母正好是MH。至於字符最後的弧形圖案,很可能代表水流或遊魚,和周漁名字的諧音也有關聯。

想通這一點後,鍾墨意識到,字符應該就是周漁留下的,因為隻有周漁知道那個地方。鍾墨迅速起身,去往穆合小區。

003來到安全屋附近的時候,恰好看見一輛黑色汽車從水泥路上疾馳而過。

003躲在林中,用望遠鏡觀察,發現汽車停在了安全屋門口,車上下來五個持槍警察,兩名留在外圍,藏於左右兩側,三名進入屋內,隨後汽車開走。

003立馬知道,警方支援了,看這意思,好像還要對他來個甕中捉鱉。不過,即使在這種情況下,003依然有辦法進入,隻不過稍微費點力,且會有一定的風險罷了。但一次能殺兩人,值得。

003靜觀其變,準備等晚上動身,夜色利於隱藏,也會讓人放鬆警惕。但沒過多久,003收到了一條消息,是組織上發來的:鍾墨從安全屋逃走了,自己一個人,警察也在找他,還沒找到。

003微微有些驚訝。在一天不到的時間內,鍾墨讓003吃了兩次驚。003不禁笑了,他笑著搖頭,覺得這個鍾墨有點意思。003決定下次讓鍾墨死得透透的,再來個分屍,作為這兩次驚訝的補償。

003又觀察了一會安全屋,覺得單殺一個聞百見,有些不劃算。相比聞百見,鍾墨和周漁更加重要。聞百見可以放在最後,等搞定了那兩人,怎麽著也能把聞百見殺了。

做好決定後,003開始思考兩個問題。

第一個:鍾墨為什麽逃出來?

第二個:鍾墨會逃去哪?

第一個問題的答案想必和自己有關。鍾墨親眼見過003,知道003的長相,他不顧傷勢,提前出來,很可能是想抓自己。想到這,003又笑了。他不是笑鍾墨的自不量力,而是笑鍾墨作為刑偵隊長,不懂得審時度勢,此時躲進安全屋內,其實才是對003最為不利的局麵。

第二個問題的答案需要細致思考,還需要組織上提供幫助。不過,003首先可以確定,鍾墨不會去公安局,如果去公安局,警察就會來接他,而不是他自己逃出去,而警察一旦找到他,基於保護的目的,也會將他重新關起來。

003一番思慮,轉身離開了林子,準備讓聞百見多活一會,先殺鍾墨。

走著走著,003在一棵樹下發現了一些血跡,他輕搓塵土,發現血跡尚未幹涸。這裏人跡罕至,周圍沒有居民,鮮血很可能是鍾墨留下的。

003沿著林子走了一會,又發現一處血跡,再往前,便沒見了。林子右側有一條水泥路,003走上道路,徒步朝遠離安全屋的方向走了十幾分鍾,經過一個路口,轉向了一條較寬的道路。

不久後,身後駛來一輛拉木頭的小卡車,003瘸著一條腿,站在路中間,招手攔下,讓司機帶他一路,帶到有人煙的地方即可,給司機五十塊錢。

司機見003穿著普通,低眉垂眼,神色苦悶,背著一個破舊的行囊,整個人十分普通,像個農民,便也沒多想,拉上他就走了。

“附近有個汽車站,將你拉到那,要得不?”司機咧著嘴說。

“要得。”003學著司機說話的語氣。

二十分鍾後,003在汽車站下車,在人流中尋找了一番,然後去附近的飯館吃飯,吃飯的同時打探是否有一個瘸腿受傷的人來過,打聽了幾家,終於打聽到了,聽店家的描述,正是鍾墨無疑,半小時前來吃過飯。

003離開飯館,在周圍尋找了一會,詢問是否有人見過瘸腿受傷的男子,沒問到,他推測鍾墨離開了,應該會坐出租車離開,因為出租車不會顛簸他的傷勢,同時會弱化他成為目標。

那麽,鍾墨會去哪呢?

003坐在路邊托腮思索。鍾墨不會去公安局,不想被警察抓住,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必然會找人幫忙。可找誰呢?幫他就有危險,誰會幫他呢?

不對。003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思考方向有問題,他不應該順勢思考,而應該逆向思考,不是鍾墨要去找誰幫忙,而是鍾墨逃出來,是要給誰提供幫忙?

鍾墨無法給公安局提供幫忙,也就沒法在抓捕上起作用,隻能在別的地方用心。別的地方隻能是深淵組織,而目前對深淵組織最有威脅的人,隻有一個——周漁。

003早已聽說,之前深淵組織的幾次行動,都是被鍾墨和周漁聯手破壞的,周漁臥底假麵舞會,以夢境入手,給警方提供了許多重要線索,正是因為鍾墨和周漁的聯手,才讓墮天使不得不重視,最終決定讓003出馬,清掃一切障礙。

003忽然想通,鍾墨在如此複雜的局麵下,從安全屋逃出來,很可能是要去幫周漁。怪不得周漁下落不明,應該是躲在某個地方等著鍾墨。

這樣一想之後,許多看似不合理的地方,也終於得到了合理的解釋。

問題明朗了,003長籲一口氣,下意識地將指間的牙簽放在嘴裏,滾動了幾下,然後從容地起身,不緊不慢地走到路上,打了一輛車。他從組織上得到信息支持,知道了周漁的老家和現居住地址。周漁的老家在郊外,家有二老,周漁不可能去那;周漁的住所也是工作的地方,叫漁公解夢館,在市區。

003覺得,周漁不會在解夢館內,但鍾墨如果想找周漁,也隻能從解夢館找起。

003微微一笑,為自己的分析感到滿意。

真正的殺手,從來不是靠刀槍棍棒的武力,而是靠縝密的思維。

上午十二點,當003乘坐的出租車駛過漁公解夢館大門的時候,恰好看見戴著鴨舌帽的鍾墨從院落中的魚塘前起身,一瘸一拐地朝門外走來。

003不動聲色,讓出租車司機繼續往前開了三十米,停車後,待出租車離開,003躲入解夢館斜對麵的樹後,將背上的包裹取下,裏麵有一些雜物,雜物中有一個望遠鏡,還有一把槍,這把槍是鍾墨的。

鍾墨拖著一條腿,彎腰從圍欄的缺口中艱難地鑽了出來。

003先用望遠鏡觀察,確認是鍾墨無疑後,他從包中取出槍,瞄準了鍾墨的頭。

003知道,這一槍下去,鍾墨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