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太可憐了。”謝維克用普拉維克語對著同伴說道,“你們不能讓門敞開,你們永遠也得不到自由了。”他輕輕地摸了摸那個人的額頭。額頭冰冷,上麵都是汗。他把止血帶鬆開一會兒,然後站起身,穿過幽暗的地下室,走到門口,再走回大街上。裝甲車隊已經過去了。隻有遊行隊伍中少數幾個落伍者正從前麵經過,在敵方的領地上,他們垂頭喪氣,飛快地走著。謝維克想攔住他們,前麵兩個都沒停,第三個終於停下來。“我需要一個醫生。那裏有個傷員。你能叫一個醫生到這裏來嗎?”
“最好把他帶出來。”
“那你幫我一下。”
那個人急忙往前走了。“他們馬上就要過來了。”他邊走邊回頭說道,“你最好也趕快走。”
接著就沒有人再過來了。等了一會兒,謝維克看到街道那頭遠遠地過來一隊黑衣人。他走回到地下室,關上門,回到傷員身邊,在塵土遍布的地上坐下。“見鬼。”他說。
過了一會兒,他從襯衣口袋裏掏出小筆記本,開始研究起來。
下午的時候,他小心翼翼地往外麵看了看,一輛裝甲車就停在街道對麵,在十字路口,還有另外兩輛裝甲車在轉來轉去。難怪他一直聽到有人在大聲嚷嚷,原來是士兵們在互傳口令。
阿特羅曾經跟他解釋過這一切是怎麽運行的,軍士給士兵下達命令,中尉則給士兵和軍士下達命令,還有上尉……一直到將軍,將軍可以給其他所有人下命令,他本人則隻聽令於總司令。謝維克聽了之後又是懷疑又是厭惡。“你們管這叫組織?”當時他問道,“甚至還管這叫紀律?其實都不是。這是一種效率極其低下的強製性機械體製——就像一台七千年期時的蒸汽機!在如此僵化脆弱的體係之下,能做出什麽有價值的事情呢?”阿特羅則抓住這個機會論證了一番戰爭的價值,說它是勇氣和男子氣概的溫床,能將孱弱者鏟除幹淨。不過,正是這樣的邏輯迫使他承認了地下組織、自我管理的遊擊隊的強大。“不過那隻有在人們認為他們是在為自己所有的東西而戰時,才能有效——你知道,比如說,他們的家園,或者是某種觀念,諸如此類。”老人如是說道。謝維克沒有繼續跟他爭辯下去。現在,在這間幽暗的地下室裏,在這堆沒有標簽的、裝著化學品的柳條箱中間,他將辯論繼續了下去。他告訴阿特羅,他現在理解了軍隊為什麽要用這樣的組織方式了,這確實非常有必要,沒有這種合理的組織方式是無法達到目的的。他原先沒有明白,這個目的就是,讓大量手握機關槍的人輕而易舉地向手無寸鐵的男男女女開火。不過他還是沒有明白,勇氣、剛毅、優良體質跟這個到底有何相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