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師每天都來得很早,今天就是他把我叫醒的。我睡得很沉,他隻好推推我的身子,湊到我耳邊說:“醒一醒,醒一醒,伊斯特拉凡勳爵,國王的信使來了!”最後我終於聽明白了他的話,睡意蒙矓、手忙腳亂地起身跑到房間門口,信使就在門口等著。就這樣,就像一個新生兒來到新世界,我也全身**、懵懵懂懂地進入了流亡狀態。
我一邊看著信使給我的文件,一邊想:我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一天,隻是沒想到這麽快。我本應看著信使把那張該死的文件釘在房子大門上,但是我覺得那些釘子好像都在往我眼睛裏敲,於是我走到一邊,孤單單、茫茫然地站在那兒,感覺既恥辱又痛苦,這些都是我始料未及的。
那種感覺過去之後,我就著手安排各項事宜。到大鍾敲響九時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皇宮。沒有什麽事情需要我久留。我把能帶的東西帶上了。至於財產和銀行裏的錢,我如果去折現,勢必危及那些跟我打交道的人,跟我越好的朋友危險越大。我給以前的克慕戀人阿什寫了封信,告訴他可以拿幾樣值錢的東西去換錢,以便撫養我們的兒子,同時告訴他不要給我寄錢,因為泰博也許會派人在邊境把守。我沒敢在這封信上署名。給我打電話很可能會讓他們麵臨牢獄之災,於是我趕在哪個朋友來看我之前急急忙忙地走了。他們來的時候還是清白之身,來了之後就會失去錢財和自由,那是他們為友情付出的代價。
我往城市西邊走去。在一個十字路口,我停下來想:我這樣一個徒步的可憐人,為什麽不往東走,穿過高山和平原回科爾姆,回到我出生的伊斯特爾,回到那片貧瘠山坡上那座石頭房子裏去?
為什麽不回家?我三四次停下腳步,回頭張望。每一次回頭,我都能在滿大街神情漠然的臉龐中找出也許是密探的人,也許他們就是派他來監視我出城的,每一次我都會想到,回家那個念頭是多麽愚蠢。看來,我命中注定要遭到流放,回家之途就是死亡之旅。於是我繼續向西,不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