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總會有悲歡離合,生老病死。秦風沒有強求,隻是靜靜的看著勾魂使者,在淩晨之時,將老者的魂魄帶回,陰曹地府入那六道輪回。
秦風沉默地看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縱然是鐵石心腸,也不免刹那間柔腸百轉。
離別愁苦,最是傷人心。特別是那種再也不會相見的離別,隻會留下無窮無盡的回憶。
秦風緩緩地關上房門,想趁著夜色離開這個充滿回憶的地方。當走出樓道之時,回頭看向身後,死氣沉沉的老樓,這才恍然想起,自己甚至還未問過,相伴三月有餘老者的名字。
夜深風高時,秦風又一次變成了,那個孤家寡人。漫步在空曠幽靜的街道之中,不知何去何從。
兩世為人的秦風,每一次自以為習慣了孤獨之後,便又會在孤獨中惶恐。
究竟是習慣還是恐懼,又有何人知曉。
秦風終究還是一躍而下,跳進了那回暖的湖水之中,感覺著涼意襲上心頭。這才讓他拾起了往日的清明。
回憶如潮水一般湧來,頃刻間便又退去。當呼吸也不知不覺消失之時,秦風仿若又死了一次。
秦風踩著第一縷晨曦,渾身濕漉漉地走出了湖麵,抬頭看去,桃花迎著春風,在肆意歡笑。
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秦風踏上了毫無目的的遊**,將自己徹徹底底的變成了個凡人。
他走進了朝氣蓬勃的學校,讀書寫字算題,與那些真正的少年郎,一起上學聽講,聊著青春期的那些明月和清風,還有那些不切實際,卻又讓人沉迷其中的夢想。
他在街頭和那些滿臉滄桑的老者,伴著和煦的陽光,下著棋喝著茶,聽他們講述著,那些年少時的故事,和那些老生常談的大道理。
他在湖中泛舟,安安靜靜地仰頭躺在船上,望著變化無常的白雲,心無雜念地發著呆。
他走在街頭,看著旁人的歡聲笑語,或是滿臉愁苦,細細地品味著,人世間的無奈。
他走出了城市,向著田野,向著山村,向著高山,向著湖海,向著雲端,向著朝陽,一步步地向他們走去。
不知疲倦,一刻不停地走著,累了便席地而坐,聽著鳥鳴,聽著風吹過耳畔的聲音。
不知從何時開始,秦風變成了,這個人世間,最沉默寡言,卻也是最認真的一位過客。
無論是親情,友情,愛情他都不放過,認真看,然後認真去學。
然後秦風懂得了,親情不是懦弱,友情不是孤獨,愛情也不是欲望。
它們都是在這個人間,最平凡卻又是最不凡的事物。
可惜當秦風懂得了這一切,卻不能去體驗一把,不免心中又升起了幾分遺憾。
這一次秦風沒有苦惱,而是坦然接受這一切,隨著經曆的越來越多,他發現自己已經,沉迷在這個,平凡卻又不凡的世界之中。
他急不可耐地重新踏上了旅途,披星戴月,步履蹣跚,竹杖芒鞋,怡然自得。
秦風的容貌,不知不覺地在紅塵之中,慢慢變得衰老,從一個少年變為了一個胡子拉碴的中年人,對此他卻毫不在意。
他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正在又一次,邁入悟道之中。
這一次,似乎比前一世所觸及的大道,更加的曼妙,更加的讓人著迷。
秦風終於不再沉迷於過去,也不放眼未來,而是認認真真的活了一次現在。
春去秋來,日複一日。
直到秦風感覺到自己,再也走不動時,望著四周的花草樹木,望著近在眼前的那座高山。他強撐著顫顫巍巍的身體,用盡身體之內所有的力量,掙紮著向上攀登。
自清晨走到了黃昏,夕陽的餘暉,和秦風之前見過的同樣迷人。盤膝而坐用手托著下巴,怔怔的看著那一抹,無論看多少次,也不會厭倦的霞雲。
終於隨著越來越弱的心跳聲,秦風蒼老的臉上,那一雙明眸,慢慢的閉上了。
秦風伴著最後一絲餘暉,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嘴角泛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微笑。
當黑暗又一次降臨之時,秦風沒有害怕,沒有惶恐,坦然地接受著死亡。
一聲悶雷,在秦風的頭上響起,滾滾而來的劫雲,喚醒了沉睡著的他。
秦風睜開眼,滿頭花白的頭發,開始慢慢變得烏黑,那皺巴的皮膚,開始重新煥發生機,隻有那一雙眼眸,依舊平靜如水。
秦風一步邁出,迎著劫雷衝去。
恐怖的雷霆,竟然被秦風一一擊碎,那問心劫此時,也像是笑話一般,甚至不能讓他的心中,泛起絲毫的波瀾。
秦風雙手掐訣撥雲見日,悟道雷劫被他生生撕碎。
秦風的修為在這一刻,甚至比前世更加的深厚,他看著那越來越近的蒼穹,卻並沒有停下身形,他要破開空間,回到那個前世的世界之中。
他要回到那棵扶桑樹中,與那名要了自己命的人,真正地見上一麵。
隻是就在他要撕碎空間之時,有一名女子駕著仙鶴而來,身後兩名男子駕雲相隨。
“秦師兄!”少女急切地呼喊出聲。
秦風停下了動作,疑惑地看去。本以為不會再見,沒想到還是逃不掉。
秦風坦然笑問道:“文奇師妹,許久未見,別來無恙!”
文奇此時再也沒有了,曾經的嫻靜,眉宇之間,是難以掩飾的焦急。
“秦師兄,你這是要做什麽?”
“回家去!”
“不回去行不行?”
秦風緩緩的搖了搖頭。
劉若和許半夏對視一眼,隨後跪地,異口同聲道:“求秦兄,回昆侖瑤池!”
秦風一愣,隨即有些驚慌道:“秦蓁呢?”
文奇淚眼婆娑道:“秦姐姐失蹤了,已經有五十多年沒有回昆侖了,我們找了好久好久,也一無所獲。”
“我們也找了秦師兄好久好久,直到今日看到了劫雲,才知道秦師兄原來在這裏。”
秦風看向西方,沉默伸出手,將跪在地上的三個人拉起,淡淡道:“我們走?”
“去哪裏?”
“我帶你們去靈山,殺禿驢去!”
昆侖瑤池的仙家人士,經過這幾年無止境的吸納,已然擁有了萬名修士。隻是卻沒有秦風那時的熱鬧,反而隨著修士越來越多,變得愈發的冷清起來。
對於大道的執念,那些突然獲得機會的凡人,比之劉若等人,展現出了對大道更多的癡迷。
他們廢寢忘食,孜孜不倦,每日求道打坐,似是忘記了自己是一個人。
他們此時更像是一個機器,在大道之上毫無感情地向上攀登。
秦風在他們身上,仿佛看到了從前的自己,冰冷無情隻有心中,無窮無盡的執念和渴望。
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年,並未在瑤池掀起太大的波瀾。
隻有那些曾經道盟和魔教的弟子,將秦風圍在了其中,噓寒問暖閑談敘舊。
這區區百餘人,似乎是整個昆侖瑤池之中,僅剩的人氣。
秦風和他們一路閑談,走到了白玉京前,向以前那般懶散的走到了高樓之前,抬頭望著那金色的匾額,隨後低頭平視,毫不猶豫推開了門。
率先映入眼簾的依舊是那些,栩栩如生的畫卷,秦風沒有向以前那般放肆,恭恭敬敬地一一拜過後,方才繼續向裏麵行去。
大殿正中的供桌之上,擺放著一塊青白二色的玉盤,秦風愣了一下,隨即苦笑道:“好久不見。”
玉盤之中緩緩現出那人影,隻是這一次在秦風的眼中,不再是神秘朦朧,而是一覽無餘。
“原來你還真是個娘們呢!”
人影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忿:“你還是一樣的嘴臭,秦風道尊!”
“在下秦風,不知前輩姓甚名誰?”
人影掐腰道:“說出來怕嚇死你!”
“哈,我想試試看,能不能被你嚇死!”
人影伸出大拇指,指向自己:“我是來自未來之人!”
“哦,這樣啊。”
人影尷尬道:“你就不好奇?”
“不好奇!”
“不,你好奇。”
“我不好奇!”
人影險些沒一口鮮血噴出,捂著胸口嘶吼道:“你好奇!”
秦風微微一笑,勉強道:“好吧,我有些好奇了。”
人影聞言,這才感覺心中的鬱氣稍去,不過仍是板著臉道:“既然如此,那我便給你講講我的故事吧。”
秦風點了點頭,隨意的坐到了地板之上,淡淡道:“願聞其詳。”
“我名叫郝夏仁。”
“什麽,好嚇人!”
人影一字一句地咬牙道:“郝,夏,仁!”
秦風恍然大悟道:”好,蝦,仁?“
人影決定不再糾結,繼續講述起自己的故事。
“我本是未來世界中的一個學生,無憂無慮沒心沒肺的少年。”
“看出來了!”
“直到有一天,一輪猩紅的血月,降臨了人間,從那時開始,恐怖的事降臨了。”
“我看了漫天的神佛,看到了遠古的巨獸,看到了冤魂厲鬼,看到了妖魔精怪,更看到了神話傳說中的天庭,還有昆侖之巔的仙人。”郝夏仁的眼中,浮現出了回憶,那是帶著一絲恐懼的回憶。
秦風淡淡道:“所以你看了屍橫遍野,骨山血海?”
郝夏仁點了點頭:“沒錯這個世界,也經曆過你那個世界的故事。”
秦風搖頭道:“那不是故事,是真實發生過的事。”
郝夏仁:“不過我比你要幸運一些,我們這個國家的仙人和神明,將我們這些凡人保護得很好。直到當一切都塵埃落定時,我們這些無知的凡人,才知道了這個世界血淋淋的真相。”
秦風站起身,笑道:“所以你們很幸運!”
郝夏仁搖了搖頭,回道:“可是他們敗了,我們也沒有那麽幸運。”
秦風盯著郝夏仁那雙明亮的眼眸,冷聲問道:“所以,你是怎麽從未來,來到過去的。”
“在我們那個世界,這叫做穿越重生。”
秦風皺眉:“和我一樣?”
“不,你並沒有跨越時間的長河,隻是神魂來到了這個世界。”
“而我卻是超越了最奇妙的時間,那是上天賜予的機會。”
“什麽機會?”
“改變一切的機會。”
秦風默然,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郝夏仁續道:“所以我從穿越到這個世界開始,便開始計劃著這一切,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在我的謀劃下進行的。”
秦風反問:“所以你將這個世界的神明,全部坑死了?”
郝夏仁麵露尷尬地解釋道:“不是坑死,而是失敗了!”
“為什麽?”
“因為天命不可違!”
“那你所做的一切,有意義麽?”
郝夏仁,突然鄭重起來:“秦風雖然你在這個世界,已經待了很久很久,可你終究無法理解,我們對這個世界的感情。”
“哪怕明知會一敗塗地,可我們仍舊要試一下,為了天下蒼生也好,為了香火傳承也罷,我們毫不畏懼,萬死不悔。”
秦風似有所感,追問道:“那你們為何,會落得如今這般田地?”
郝夏仁搖了搖頭:“我無法告訴你。”
“為什麽?”
“我一旦說出口,那麽大劫便又會降臨。”
秦風不解,郝夏仁見狀歎道:“因為這個世界,被我們隱藏起來了。”
秦風喃喃自語:“原來如此。”言罷隨即想起來什麽,續道:“不對!那為何秦雨回來到這裏?”
“因為你!因為你無時無刻都會想起她,她感覺到了,便尋著思念來到了這裏。”
“那為何?”
“因為那個人影,無法來到這個世界。”
“為什麽?”
“因為,還不是時候!”
秦風仍要追問,可郝夏仁卻搖了搖頭:“能告訴你的,我都告訴你了,剩下了疑問,隻能你自己去尋找答案了。”
“來自異界的道友,祝你好運!”
秦風拱手拜道:“也祝你們,心想事成。”
秦風轉身離去,來到白玉京樓外,空曠的廣場上。
看著等候著的文奇等人,仍舊隻有那百餘人,秦風皺了皺眉問道:“其他人呢?”
劉若搖了搖頭:“其他人不會來的。”
秦風冷笑道:“你去告訴他們,一炷香的時間,不來便是死!”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