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章上清清楚楚的写着,要立朱见深为太子,以安国本。
储君乃一国之本,立储之事在朱祁钰继位后就争议不断。
次日呈上,也就是今天,现在他发动夺门的时间。
为什么要立朱见深为皇帝?他一个十岁的毛头小子,背后掌权的不还是朱见深的亲爹?也就是朱祁镇自己。
这场夺门无非是徐有贞等人为了功臣这一名号,撺掇他发起的。
“朱祁钰没几天日子了,他就算再不想,也没有子嗣可以继承皇位。于谦、王文等一众内阁学士,刚正不阿,不徇私枉法,不偏向你跟朱祁钰任何一方,是实实在在为大明社稷考虑的。接你回来,也是于谦多次在景泰帝面前提过的。况何皇位,除了你的儿子,也就你还能坐,无论怎么说,掌权的都是你。”
原本只要静待一些时间,皇位会自己回归到他手上。
而现在夺门无非是多此一举,事成还好,顶多是有人心里不服。
事情若失败,那直接面临谋逆之罪的惩戒,命都不一定能留下来!
朱祁镇一拳砸在石阶上。
他目光瞟向奉天门边被王骥等人控制住的徐有贞、石亨、曹吉祥。
王骥可不会错过这个立功的好时候,他要抓住奸臣!
宣德帝看了眼王骥,授意他将三人带来。
三人被绑住手脚,丢在地上。
“上……上皇……”
石亨畏畏缩缩喊道。
“噗呲……”
黑化的朱祁镇撑起身子,双手举起雁翎刀,一刀砍飞了石亨的头。
石亨大概也没想到自己这么荣幸,会被上皇亲自斩首。
不过什么时候都是一死,没有今日的季博昶,日后石亨也会自己作死。
这就要源于一位崇拜于谦的大臣李贺了。
旁边的徐有贞和曹吉祥吓的哆哆嗦嗦,竟是直接失/禁了!
季博昶见状,摇了摇头。
人云亦云,朱祁镇算是废掉了。
从前王振说什么,他便认什么。
后来夺门时,那么浅显的伎俩都将他糊弄住了,为石亨等人利用。
现在他三言两语,朱祁镇又亲手斩了石亨。
朱祁镇的心思好猜,谁在他面前说一些有理有据的事情,他便都信了。
或许他是个好人,但绝对不是个好皇帝。
季博昶起身,叹了口气道:“走吧,我先送你们回梧桐阁,你们整理一下课堂笔记,我回去后检查。”
“仙师,您不一起回?”
老朱现在无比依赖季博昶的课堂。
如何使用白银?
一个王朝财政崩溃的原因。
以及季博昶提过的兵备废弛,从军屯到募兵,再到征兵。
每一个都让老朱觉得受益不浅。
让他深切明白了,只有通晓这些事物的原理和本质,才能真正让大明国祚绵延,国力远迈汉唐。
对于老朱等人来说,这一时空的课堂已经彻底结束了。
这位让他们期待许久的大明战神,名副其实的奇葩。
但是对于季博昶来说,还有一些事情要收尾。
“多向阿标学习。”
季博昶拍了拍老朱的肩膀。
老朱呵呵一笑,转头对儿孙们道:“听见没!仙师说多跟阿标学习!”
朱标倒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仙师谬赞,这是学生该做的。”
等几人回了梧桐阁,奉天门外的季博昶和宣德帝也消失了。
……
西暖阁。
病重卧榻的朱祁钰奄奄一息,他眼神虚浮的看着给自己针灸的小宦官。
“你真会治病?”
兴安老太监不放心的问道。
小宦官笑呵呵答道:“回兴安公公,小人进宫前和王公公学了点医术,他进宫之前家里是开药铺的。”
兴安似信非信的点头。
脑中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个王公公。
“王公公是何人?医术信得过?”
小宦官不知如何回答,摸了摸后脑勺:“回兴安公公的话,他如今不在陛下面前当值,被分配去太医院帮忙了。小人进宫是他阉割的。”
话落,榻上的朱祁钰蓦地睁开眼睛。
阉割?莫非是谁要阉割他!
兴安公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陛下!您可算醒了!”
小宦官医术精湛,朱祁钰气色恢复的很快。
兴安公公激动的掉下眼泪。
大明这一朝,司礼监太监和皇帝是绑定的,皇帝活着太监便是风光无限,皇帝驾崩了,他就只有给大行皇帝守灵的份儿了!
朱祁钰脑中浑浊,他深深呼吸了几口气。
方才病中的动怒让他清醒了许多。
他喃喃道:“朕若崩,天下何如,大明何如。”
兴安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朱祁钰的话。
当朱祁钰死里逃生后,蓦然平静了很多。
“这本来就是朱祁镇的位置,朕只是大明危难时机的替代品,我答应他要归还皇位的。”
连于谦都要拥立朱见深为太子继承大统,他如今垂死挣扎,但他也深知,只有朱见深能继承大统。
不等兴安老太监说什么,朱祁钰叹了口气道:“朕想出去走走。”
他拒绝了太监的搀扶,亦步亦趋走到了门口。
这一眼望到西暖阁的门口有两道身影。
他苦笑:“朕大限将至了。”
“竟有幸在死前见到父皇。”
朱祁钰抬了抬手,挡住了刺眼的阳光。
犹记儿时,他常常去宫里问安,但是父皇却很少来看他。
父皇偏爱大哥,总是牵着大哥的手陪他玩耍。
那一刻,他多希望被牵住的人是自己。
无关权利,只希望得到朱瞻基的父爱。
御极天下,登基八年。
这偌大辉煌的紫禁城,他从未将这里当作家。
母亲太嫔被孙太后压制,即便老了两个人还在争。
他以为当个亲王就不会让母亲为难,也不会破坏自己与大哥的感情。
可惜一切都是事发突然,他也料不到自己有机会触碰皇权。
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爹,你恨我吗?”
朱祁钰喃喃道。
听见声音的兴安老太监,带着一众小宦官跑了出来。
登时腿软了。
“先……先帝!”
皆是俯首在地不堪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