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

十二

字體:16+-

易青娥天天擔心著,生怕她舅又出事。可整頓都進行半個多月了,她舅還“逍遙”著。逍遙這詞,是郝大錘說的。

連學員班,也都是早上練功練唱,下午和晚上開會學習。有時分成好多小組,有時又開大會。易青娥遲早都是稀裏糊塗的。她想,隻要舅沒事,她就沒事。舅還特別給她叮嚀:“開會朝拐角坐,盡量找領導看不見的地方圪蹴著。人家說啥,你都別言傳。問死,逼死,都別吱聲。會開得長,嫌急人了,你就想你胡老師給你教的唱:那些彎彎都是咋拐的,氣口是咋換的。心裏默著戲,時間也好混得很。再大的事,鬧一陣都會過去的。”她就照舅說的那樣做著。有幾回,人都發言完了,也有讓她發言的,她就捂著嘴,光傻笑。大家扭過頭也笑,那是笑她傻的笑。還有一回,都找自己的生活作風問題呢,輪她最後一個發言了,都回頭看她,她還是傻笑著。楚嘉禾嘴長,就冒了一句:“別看易青娥這‘碎卒兒’,每次走到水井台子上,都要朝井裏照半天,還把一頭荒荒毛,抿了又抿的,拿水當鏡子,臭美呢。”她心裏咯噔一下,因為這是真的,不知犯事不犯事。誰知又是哄的一下,大家就跟笑傻子一樣,有的竟然還笑岔氣了。

舅這次回來,明顯比過去蔫兒了許多。人前話也少了,雖然胸腔有傷,但還是到廚房幫灶去了。切不了菜,洗不了鍋,就一直在灶門洞燒火。早上還打掃院子,不過隔一天一次,是一隻手操著掃帚在掃,掃得很認真。易青娥有時想幫忙,但舅不讓,說他有的是時間磨。有時,她感覺舅也是故意磨給滿院子人看的。舅的半邊腔子老痛,那隻手也抬不起來,鼓是練不成了,但一回到房裏,嘴裏總還是“才,才,才個令才,一令才,一打打,才”地念著打擊樂譜。那隻好手,還老在腿麵子上敲個不停,好像一切都不由他似的。用胡彩香老師的話說:“你舅要不敲鼓,真的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