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

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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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紅兵也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慢慢淡然了對憶秦娥的稀罕。最明確的界線,好像是在憶秦娥肚子漸漸變大以後,身子挨都不能挨了。本來**就稀少,這一下,她更是自我板結得成了一塊寸草不生的旱地。他那飽滿得蒼翠欲滴的種子,時時找不到撒播的地方,自是要到外邊胡亂耕種了。生孩子前後,他也買過十幾種《家庭大全》《夫妻生活》之類的書,反複參閱研讀,還谘詢過醫生,說生育一月後,隻要傷口愈合好,即可**。可三個月、四個月過去了,憶秦娥還是沒讓他近身。他就越來越對這塊曾經那麽熱戀的土地,有了深深的失望感。他一直在研究怎麽讓妻子溫柔起來,服帖起來。可書上和生活中的朋友答案,都不符合自己的實際。咋蒸,咋煮,咋炒,憶秦娥都是那成年風幹的老豇豆,油鹽作料,一概不進。她娘沒來時,他半夜裏,還得起來忙活娘兒倆的吃喝拉撒。有時還得把哭鬧的孩子接過來,在房裏搖晃半天。她娘一來,剛好,家裏也沒法住,他就腳底抹油,溜了個利索。

憶秦娥那陣兒突然從舞台上退下來,他是極力反對的。不管別人對唱戲怎麽看,他都是喜歡憶秦娥唱戲的。尤其是喜歡憶秦娥上了舞台後的光彩照人。她突然不喜歡唱戲了,要以產假的方式,躲避演戲、排戲,他就覺得是一種奇怪的想法。可憶秦娥一旦產生了什麽想法,就是一個人地悶想,從不跟人商量。想好了,這事就是鐵板釘釘子,誰也改變不了的。當一個屬於舞台的女人,突然龜縮在二十幾平方米的小房裏,緊緊摟抱著一個人事不知的孩子,並從公眾視線完全消失後,那種美,就漸漸由千裏風光變成了尺寸盆景。雖然憶秦娥並沒有因懷孩子,而走樣變形。甚至白皙得更加細嫩、溫潤。可在劉紅兵的眼中,無論美的內涵與外延,都還是失去了它的豐富性與多樣性。尤其是那種炫目感與自豪感。當她真的落下雲頭,不再飛升時,她的美,也就是一個普通美人的美了,而不見了天使一般的翅膀。她是一隻蟄伏在巢穴裏的折翼鳥了。盡管這隻鳥,還是羽翼、喙冠皆美的。可這樣的鳥,在化妝業蓬勃興起的時代,已是隨處可“依樣畫瓢”了。雖然大多數“瓢”,是不敢拉到明亮的燈光下細看的。好在,劉紅兵去的地方,也都是些隱隱糊糊能把人臉照個大概的地方。有些“瓢”,甚至看上去不比憶秦娥差。他也就在不少的煩悶夜晚,有了馬馬虎虎的歸宿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