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台

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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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子一邊幹活,一邊還在跟寇鐵磨牙,要給寺院裝台的那筆勞務費。跟寇鐵說話,還得講方式方法,太軟不行,太硬更不行。眼看再有十來天就要過年了,娃們都在到處放炮玩了,人心就慌亂得跟棍戳了一樣。給秦腔團製景、裝台的錢,他倒是不愁,有瞿團哩,可寺院那筆裝台費,就成了他一塊心病。大吊、猴子也都急著催他,讓他不要再在這裏製景了,得把寇鐵跟上,看他還撒啥謊,說大家還都靠這幾個錢回去過年哩。順子溝子難受得走路都一翹一翹的,還到處攆著寇鐵,寇鐵就罵他喪眼,說以後再休想攬活兒了。寇鐵可能也確實沒要到錢,就嚇唬他說:“廟裏的和尚們,還在到處找墩子算賬哩,你讓我咋催?有本事你讓墩子去要嘛。”氣得他見了墩子,就又照他溝門子狠狠踢了幾腳,踢得墩子沒頭沒腦地別跳起來亂嗞哇。

眼看製景工作就要掃尾了,他從財務上領出來的製作費,有一萬二千二百塊錢,是花在他哥刁大軍那兒了。刁大軍也說要給他的,可他一直沒時間見。照說,這一萬二,他挨了也就挨了,畢竟是花在自己親哥身上了。可一想,他哥一輩子啥時把錢當過數,與其讓他把錢都撂在疤子叔那裏,撂在洗浴中心,還不如去把自己的那幾個血汗錢要回來。一萬二千二百塊,可不是小數目,那是自己要掙出大腸頭頭才能換回來的硬通貨。

順子覺得也不好明要,就給他哥打了個電話,問他在哪裏。刁大軍說在賓館,還沒起床呢。順子就說,哥回來這長時間,也沒去看過,他說他想去坐坐。刁大軍說你來,順子就去了。順子去之前,還專門回去換了一身衣服。回去才發現,大門已經換成新的了。是韓梅給他開的門,韓梅說,是大軍伯換的。他心裏就流過了一股暖洋洋的東西,畢竟是自己的哥,才能這樣關心自家的門戶。順子蹬著三輪,到了他哥住的阿房宮賓館附近,先找一個停自行車的地方,把三輪停了,又去花二百多塊錢,買了幾樣好水果。這些水果,都是他平常舍不得吃的,就是吃,也都是人家快收攤時,去專撿那破了相的、蔫巴的、個碎的拿,哪還買過這樣的搶眼貨呢。可誰叫他看的是從澳門回來的哥呢,人家活人就這檔次,你還能把自己的活法,硬扣到人家頭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