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台

六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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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桂榮開始是早去晚歸,可順子那裏實在太忙,晚上回不來,周桂榮就隻好歇在順子家了。

順子讓周桂榮暫時住在韓梅的房裏。女兒麗麗那邊沒人照顧,大吊給順子說,順子也同意接了來。那邊的租房沒人去住,加之房租又貴,大吊就悄悄把租房退了,一家人算是暫時落腳在了順子的家裏。

周桂榮把刁大軍伺候得很好,刁大軍是順子他哥,而順子是自己老公的老板,何況自己現在也算是人家的手下了。她常聽大吊說,順子是個能長久打交道的人。所以,她伺候起刁大軍來,就特別上心。給刁大軍擦澡時,刁大軍都還有些不好意思,可她就像當初伺候自己的癱子公爹一樣,一天連屁股也是要用熱毛巾擦兩遍的。也不知是藥的原因,還是伺候得好的原因,刁大軍就比回來時活泛了許多,有一天,甚至還讓周桂榮攙扶著,下地走了幾步。

但人畢竟是不行了,比周桂榮高一頭大一膀子的個子,耷拉在她身上,就跟一床曬綿軟了的被子一樣,哪一處不扶住,哪一處就拖拉到地上了。她悉心伺候著伺候著,人還是再說不出一句話了,眼神也恍惚了,那個“老中醫”被再接來時,就說不用吃藥了,造化如此,神仙也無力回天,恐怕得準備後事了,說興許都熬不過一禮拜了。不過這次出診費隻要了一千塊。

順子那幾天特別忙,可再忙,他還是堅決不到舞台上去了,他說,無論如何,都得把他哥陪幾天。他先去給他哥置辦好了上路的衣帽、鞋襪,然後就一直坐在刁大軍身邊,接尿接糞,看著他,撫摸著他,無奈地等待著一個人的油盡燈滅。

他在想著他哥這個人的一生,那也真是占盡了風光的一生。很小的時候,就跟他有很大的不同,他總是在悶乎乎地出著勞力,撅起溝子都有幹不完的活兒。而他哥呢,遲早嘴裏吹著口哨,溝門子裏嗵嗵嗵地響著炮,腦子裏的環環就那麽多,力氣都讓別人出了,自己還吃香的喝辣的。他也想學他哥來著,可那一套,又總是學不會,也就隻好一輩子都這樣瓜不唧唧地,朝前傻過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