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加贝是定好了日子,要元旦娶人的。可这个潘银莲比谁都矫情,又想跟他,又不想跟他,又想结,又不想结得拉不直,抻不展。那天从家里出来,说她除了看上他老娘外,其余的一概不感冒。感冒是他们那儿说感兴趣的意思。他问她为啥对老娘感冒,她说你老娘看上去靠得住。难道我贺加贝靠不住?她说世上凡靠耍嘴皮子过活的,都靠不住。她还说,他妈跟他们弟兄俩,除了长相外,简直就不是一路人,怎么还成娘儿仨了?她笑得嘎嘎嘎的,但明显,印象倒是不坏。可当提起成亲的事,她就故意朝一边扯,也不说不行,也不说行,反正古里古怪的。贺加贝还找武大富说了一次。武大富也找潘银莲谈了,她仍是那种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贺加贝干脆管,就准备元旦办喜事了。谁知眼看到了最后期限,潘银莲仍是不上套:结婚照不拍;新婚礼服不试;戒指不要;回娘家认亲不去……天哪!急得贺加贝还真感冒上火,又高烧到三十九度一卧不起了。
潘银莲来看他,他也懒得理,只把满嘴的燎泡,吹得呼呼响。潘银莲又笑了,说:“何苦呢,非要凑这热闹。光元旦这天,红石榴度假村就十六对结婚的,也不嫌挤?”
“滚滚滚,嫑跟我说这些。你快滚远些,我不要女人了不成吗?”贺加贝气得把身子扭一边去了。
潘银莲还是笑,笑完又说:“你真要结?”
“结死呢结。”贺加贝已经没有信心了。
潘银莲笑着说:“结了可别反悔。”
“去去去,不跟你说这事,烦死人了。”
“那我可就走了!”
还没等潘银莲说完,贺加贝忽地坐起来喊:“你敢!”到底还是头晕,他又倒下去了。
潘银莲又温了一下热毛巾,给他搭在额头上。
贺加贝一把抓住她的手说:“你给个准话,到底结不结?”
潘银莲这次没有撕开他的手,说:“我说过,你别反悔。”
贺加贝:“我这样爱你,能反悔吗?”
潘银莲想说什么,又把话缩了回去。但这次她没有把贺加贝紧紧抓着的手推开,甚至撕开、打开、咬开。这也是他们接触半年多来唯一的一次。每每贺加贝动手动脚,都会招致打、掐、咬、踢的反击。他爱动她,就像面对可爱的小猫小狗。可这只小猫小狗却偏不喜欢人动。常常他手背上、胳膊上,就会留下两排细米一样的牙印。有时搞得贺加贝很恼火,觉得这山妞完全不懂人情世故,实在青涩难啃。可事后又想,不正是这种守身如玉的性格,让自己的爱在步步加深吗?一勾就上的女人又有什么意思?那能娶回家做老婆?
他紧紧抓着潘银莲的手说:“我要反悔就是王八蛋,浑身上下都长满燎泡死。”
潘银莲说:“别赌咒了,那你赶快好吧,好了我们元旦结。”
贺加贝听到这话,重感冒似乎已好了大半,就要下地,硬是被潘银莲摁在了**。
眼看离元旦不到一礼拜了,潘银莲仍是提出不拍婚纱照,不举办婚礼,不回娘家认亲。贺加贝说:“我们都是新婚,为啥不热热闹闹办一场呢?我的朋友、戏迷多,都要等着热闹、随礼呢。”
潘银莲说:“我不喜欢。结婚是两个人的事,为啥要闹得满城风雨的?你结了结,不结拉倒!”
直到这时,贺加贝才怀疑,潘银莲是不是有啥问题。但他又不好细问,只怕问了会前功尽弃。依他对潘银莲做女人的判断,不会失了啥大节。那到底又是什么问题呢?离元旦越近,他越有些迷糊了,甚至说话做事都有些颠三倒四。一切都依着她:不办婚礼,不拍照,不收礼待客。可他心里,总还是密集地敲着小鼓点。
就在要办结婚登记的前夜,潘银莲突然提出,让他到宾馆包一间房,她想见见他。他说那还不如端直进自家的洞房算了。可潘银莲坚持说不,就要在外面包。他说让武大富安排。潘银莲也说不行,得在城里包,还不能让人知道。这是搞什么鬼?贺加贝更是有些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地扑腾个不停。
他按潘银莲的要求,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包了一个套房。潘银莲嫌花钱太多,说有个标准间就行了。贺加贝说这是大事,包个总统套都应该。潘银莲也就再没多说啥了。她准时去了酒店,却只端坐在那里,怔怔地看着贺加贝。贺加贝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就问:“你到底要搞什么鬼?”说着,上去要抱她。放在过去,潘银莲是会一掌把他掀开的。实在掀不开,就会连手带脚一齐上。可今天,她没有做任何反抗,只是说:“把灯关了。”
“咱又不是黑夫妻,明天就办登记,怕啥?”
“把灯关了!”潘银莲又说了一遍,态度很坚决。
贺加贝就懵里懵懂地把灯关了,嘴里还咕叨一句:“这是鬼子进村吗?”隐隐糊糊中,他把潘银莲还呆看了一会儿,到底忍不住,又上去搂她。
潘银莲这次十分温顺地朝他怀里靠了靠。
贺加贝顺势就把她抱起来,腾地撂到床中间,还弹了几弹。
他故意做了个饿虎扑食状,就在腾空而起的一刹那间,又控制下来,生怕砸坏了身子下的小可爱。他先把潘银莲狠狠亲了一阵,潘银莲也给了他从未有过的热切配合。吻脖项,她会拉长绸缎一般柔美的脖颈;吻耳朵,她会把元宝一般棱角分明的耳朵侧给他;吻眼睛,她又会轻轻眨动长长的睫毛,让他充分享受两潭深不见底的秋水的碧波**漾。贺加贝没有急于去探索他最想探索的地方。他把大量时间,用在了最美丽的胸脯上。潘银莲把一对十分壮丽的嫩笋,毫不保留地和盘托出,让他充分享受到了简直是秘不示人的瑰宝的“千年一现”。终于,贺加贝还是忍不住要探索最后那道防线了。潘银莲突然一把捏住他的手说:“你还可以反悔。”
贺加贝傻愣住了:“你说啥?”
“我说你还可以反悔。”潘银莲重复了一句。
贺加贝怔了一会儿,到底是什么秘密,要搞得这样惊心动魄、险象环生呢?事到这阵儿,他觉得刀山火海也得上,地雷阵也是要蹚的,就继续孤军深入地朝前探察。潘银莲把他的手抓得更紧了,说:“你人好,所以……所以我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
贺加贝咬咬牙:“反啥悔呢?!”
潘银莲说:“不,你可以反悔!明天才正式结婚,今天……我就是让你反悔的。”
贺加贝虽然觉得脚下似乎已濒临万丈深渊,但这种要命的刺激,交织着他对潘银莲的喜爱,再加上扑朔迷离的神秘感,让他再也无法终止探索的勇气和好奇心。他终于挣脱双手,向最后的秘境伸去。也就在那一瞬间,潘银莲完全解开了束缚他的缰绳,让他尽情去认知他所想认知的一切了。
贺加贝的手,突然像触电一样反弹了回来。
潘银莲嘤嘤地哭起来。
贺加贝:“怎么回事?”
潘银莲没有回答。
贺加贝:“像是烫伤?”
潘银莲仍是哭。
贺加贝安抚地说:“没事,你说怕啥。”
潘银莲哭得更伤心了。
对于贺加贝来讲,摸到这么一块硬伤疤,似乎比其他难以预料的境况,还要好出许多来。但毕竟烫的不是地方。沉静了一会儿,他说:“啥时烫的?”
潘银莲终于开口了:“小时候,在家里火炉上。”
贺加贝:“啥火炉……能烫成这样?”
潘银莲:“农村柴火炉。爹娘不在,我一屁股坐到火炉上,是我哥发现……才拉起来的。”
贺加贝不知这双手是继续抚摸呢,还是该朝哪里置放,一时有点手足无措。
“我实在……摆不脱你。只好……让你先知道。我说过,你可以反悔。”说着,潘银莲就要穿衣服。
贺加贝一把将潘银莲的手抓了起来:“别动。咱们……现在就入洞房,明天照常办手续!”
“你可想好,我不想……哄你。”
贺加贝说:“你没有哄我。自始至终……都是我情愿的!”说着,贺加贝再次搂住潘银莲,开始了他们终于要开启的婚姻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