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金納德說完,剛想站起身,突然,羅牧的聲音打斷了他“我妹妹呢?”
雷金納德聽到這句話後,還沒站起的身子停了下來,而後又慢慢坐了回去,他略微低著頭,羅牧也看不清雷金納德的表情。
但羅牧的聲音中蘊含著清晰的怒意“事情已經過去這麽久了,當年的情況我很清楚,你確實救不下我們,我不怪你,但是我妹妹,為什麽會在那種地方?”
雷金納德沉默了許久,他又拿起了放在一邊的煙杆,羅牧能察覺到他拿煙的手都在微微顫抖,雷金納德歎了一口氣說道“當年我聽說事情發生了之後,我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去,但是一切都晚了,我安排在青禾的人也被伊格尼茲那群畜生殺了,我到了之後…”
雷金納德似乎不願回憶當年發生的事,但他頓了頓還是接著說道“我到了之後,隻看到他們的屍體,還有克萊爾”
“我見到她的時候,她不哭也不鬧,就那麽看著我,我說我是你外公,跟我回家吧,她還是不說話,我想去抱她,但是她把我推開了”
“她問我,你是爸爸的老丈人嗎?我說是,然後她站起身就走,我想把她拉回來,她眼睛通紅,就那麽惡狠狠的盯著我,說她恨我”
說完這句話,雷金納德就沉默了下去,羅牧能感覺到盡管雷金納德從未與他們生活在一起過,但是他對羅斯一家的關注一點也不少,從某種程度上說,他真的是看著羅牧和克萊爾長大的。
雷金納德沒有必要在這件事上掩飾什麽,從他的話裏羅牧就能聽到沉重的後悔。
“後來我才明白,克萊爾把我當成了艾琳的父親,用魂石懸賞羅斯的人,因為人是我殺的,根本沒人知道,所以這麽多年了,公會也沒有把懸賞撤銷,我不知道她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後來我去和她解釋過,但是她根本不聽,再後來國內就亂起來了,我…我這邊實在抽不開身,隻能先回來了”
“你帶不走她嗎?你帶不走她嗎?!”羅牧的目光仿佛刀芒一般,刺的雷金納徳甚至不敢望向羅牧的眼睛,雷金納德進階魂靈已經很多年了,要說做不到在不傷害一個小姑娘的前提下把人帶走純粹是無稽之談。
“你知道她經曆了什麽嗎?”說著這句話的羅牧眼睛甚至都紅了起來,他又想起了自己當年見到妹妹時那從心底湧起的憤怒和無力,當時的他什麽都做不了,在羅牧加入諾格瑞斯後,他曾經去過馬裏蘭想找到妹妹把她安頓下來,但是曾經的地方還在,人卻早已不見蹤影。
“去年這個時候吧,莊園門口扔了一個袋子,裏麵是沾著血的兩千魂石,一顆不少”
說完這句話,兩人都沉默了下去,雷金納德已經年過七十,雖然禦魂師的能力讓他看起來仍舊像才過五十歲,可此刻的他看上去卻似乎一瞬間又蒼老了幾分。
他歎了口氣,說道“我清楚你心裏其實也有氣,我也理解,雖然你並不是克麗絲的兒子,但是我相信,如果她還在,一定仍舊會當你是她的親生孩子,所以你和克萊爾就是我的外孫,外孫女”
羅牧深深吸了一口氣,過了片刻才說道“走吧,我想見見他們”
說完羅牧便站起身向著門外走去,雷金納德卻沒動,出聲問道“那你呢?”
羅牧推開門,並未回頭“生恩不如養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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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金納德帶著羅牧來到了波西尼亞城外一座不遠的山上,羅斯和克麗絲的墓就在這裏。
兩人葬在在半山腰的墓地中,墓地不大,很整潔,明顯經常有人在打理,墓碑前還放著一束鮮花,鮮花略有些幹癟了,應該已經在這裏放了兩天了。
羅牧望著墓碑上兩人微笑著的麵容,記憶又在腦海中翻湧了起來,隨同那童年時期美好的生活一同刻骨銘心的,是那對伊格尼茲的血海深仇。
雷金納德並未走的太近,離著大概幾步遠看著羅牧站在父母的墓前久久沒有動,他心裏也湧起了說不出的苦楚滋味,克麗絲遭遇的一切他能夠改變嗎?
身為魂靈階的強大禦魂師,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麽普通人能對他造成威脅了,但是在禦魂師的世界裏,魂靈,還遠遠不夠。
魂靈看待普通人,就像神靈看待螻蟻,可魂聖看待魂靈又何嚐不是一樣?
過了片刻,雷金納德走上前兩步,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盒子遞給了羅牧,羅牧打開後,裏麵是一個明亮的玻璃球。
玻璃球晶瑩剔透,看起來和當年柯瑞作為賠償給克萊爾的玻璃球沒有任何區別,唯一略顯不同的就是這顆玻璃球中央的花紋很奇特,像是一滴凝固的血液般。
羅牧有些奇怪的看向雷金納德,雷金納德說道“當年我去把他倆接回來的時候,也把你家所有的東西都收拾了一下,我本想拿回來一些值得紀念的東西,其他的就地燒掉了,但是在燒一些衣服和書的時候,這個東西,一直燒不壞”
羅牧重新把目光放在了玻璃球上,玻璃球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著晶瑩的光,羅牧敢打包票,這東西讓任何人來看都不會覺著有什麽奇異之處,甚至於因為裏麵奇怪的花紋,和略顯劣質的表麵,如果小賣店賣的話都是最便宜的那一檔。
不過羅牧也上過通識課,一般的玻璃製品爐火就足夠融化了,這樣的一個小玻璃球沒理由能這麽堅挺,甚至於現在完全看不出任何被火燒過的痕跡。
雷金納德接著說道“當時我並沒有太在意,不過也感覺這東西可能也是值得紀念的吧,我就隨手收起來了,直到去年七星的人過來問,我才想到一些問題”
雷金納德看著羅牧說道“當年羅斯是帶著一頭虎鯨和你一起回來的,虎鯨這種生物不會出現在淺海,他一定是去了很遠的深海打漁,雖然不知道是在哪找到你的,但是無論在哪,你難道不好奇,一個嬰兒,是怎麽在海上飄**還能活下來的?”
雷金納德並不清楚當年的情況,但是很明顯,羅斯找到羅牧的時候,一定隻有羅牧一個人,不然羅斯不可能把羅牧帶回來。
“當時七星過來的都是普通人,沒發現什麽,在他們走了之後,我用魂力探過這個珠子,這個珠子似乎在排斥我的力量,我的魂力完全進不到其中”
雷金納德示意羅牧試試,但是羅牧卻反手把盒子收了起來,說道“先回去吧”
雷金納德望了望羅牧,羅牧卻麵無表情的向著父母的墓碑深深鞠了一躬。
回莊園的路上,羅牧望著波西尼亞城內的建築,卻突然發現街邊一個氣派的建築外掛著一個熟悉的彼岸花標誌,這個標誌象征著極樂會的下屬產業。
羅牧問道“這是極樂會的店?”
雷金納德看了看,點了點頭,說道“應該是剛開了不久,我聽說上次極樂會在勒茲比港那邊弄了波大事,好多我之前聽說的強大家族的繼承人都死了,不過後來就沒什麽聲音了,不知道這種事他們是怎麽壓下來的”
羅牧望著已經路過的店,暗暗記下了位置,而後說道“這些人都是瘋子”
雷金納德愣了愣,而後說道“瘋不瘋我倒是不知道,但是這幾年,他們的風頭倒是勁的很,我估計背後應該有大人物在撐著,不然就人造人那種東西,根本就不可能是他們能自己掌握的”
羅牧沒說什麽,回到莊園之後簡單和雷金納德吃了頓飯便回到了房間,飯間雷金納德也問到了西瑞思,羅牧隻說是朋友,雷金納德也就沒追問,不過還是表達了讓兩人在這裏多住兩天的想法。
吃過飯羅牧就回到了房間,西瑞思也剛吃過午飯,一直就在羅牧房間等了,見羅牧回來忙起身問道“主人,還順利嗎?”
羅牧點了點頭,而後說道“你先去忙吧,我想一個人待會”西瑞思也察覺到了羅牧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幫羅牧倒了杯水,說道“那我先出去了主人,我就在外麵,需要就叫我”
羅牧點了點頭,西瑞思便輕輕關上門離開了。
羅牧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略微沉默一會,才從口袋裏掏出了那個小盒子,玻璃球仍舊在盒子中靜靜的放著,羅牧心念一動,屬於他的魂力就從手中直接湧向了玻璃球。
而就在羅牧魂力接觸到玻璃球的一瞬間,玻璃球微微一顫,似乎在抗拒或是檢查著什麽,而很快,那無形的阻力就消失不見,羅牧的魂力全部湧進了小小的玻璃球中,玻璃球中的血滴似乎瞬間活過來了一般,輕輕在玻璃球中波動了起來,仿佛一片紅綢在水中起舞。
就在血滴舞動的時候,一層淡紅色的光芒將羅牧整個身體都包裹了起來,紅芒的最中央似乎有一個符號,那符號像是某種文字一般,可羅牧卻完全認不出那文字表達了什麽。
紅色光芒透著暖暖的光,可這光芒的強度卻讓羅牧心驚不已,羅牧能感受到,自己的全力一擊甚至都無法對現在將他包裹起來的紅芒造成任何威脅,並且最關鍵的,這玻璃球完全不像其他魂器那樣,需要主人的魂力來維持,羅牧的魂力就像一把鑰匙一樣,隻起到了開啟的作用,而後完全是未知的力量在維持這個強大的防禦魂陣!
那未知的力量,似乎完全來自於那玻璃球最中央的一滴血液。
羅牧心神一動,紅色的光芒漸漸褪去,而玻璃球又恢複了平平無奇的樣子,可就在紅芒褪去的同時,羅牧又從口袋裏掏出了另一個東西,正是西澤曾經專門為羅牧做的探測靈魂物質的羅盤。
此刻羅盤上的銀針正顫動著,指向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