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緋色蓮花隻出現了一瞬,接著就是仿佛毀天滅地般的劇烈驟風,在那驟風下,暴風雨似都停歇了,空氣擠壓在羅牧的臉上讓他無法呼吸,他嘶啞著仿佛想再喊出什麽,可視線前突然模糊起來,不知是雨水蒙在了眼前,還是淚水。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羅牧從未有過夢,在他的世界中,睡眠帶來的便是無邊無盡地黑暗,而這次的雙眼相合,仍是那熟悉的一切,說來也是,羅牧沒有記憶,沒有體溫,死人又怎麽會有夢呢。
羅牧慢慢的睜開了眼睛,他猛地坐起了身,他正躺在一片風輕雲淡的海邊,海水一波一波輕撫著羅牧麵前的沙灘,天上的雲和風嬉鬧著飄向遠方,羅牧甚至能聽見沙灘邊螃蟹鑽出土壤細細索索的聲音,一切都美好極了,就像一個最平淡不過的下午,可就在羅牧身前不遠處坐著的那個人不停地在提醒著羅牧,一切真的已經發生過了。
羅牧又躺了下去,身上的傷口已經開始愈合了,羅牧望著天上不停向遠處飄走的雲朵,眼神閃爍著,問道“班克呢?”羅牧知道,奎恩一定能聽見。
奎恩聞言轉過身,他的一頭白發已經又打理的整潔,身上白袍也再無半點血汙,他看了看躺在沙灘上的羅牧說道“我把他送到最近鎮上的醫院裏了,他的身體和你不同,如果不管他的話他真的會死,但現在,能不能活下來其實也不好說,不過那醫院的醫生看上去經驗豐富,應該問題不大”羅牧微微點了點頭,他此刻甚至一動也不想動了,可他真的有好多好多的問題想問這個把他一手帶向這條路的男人,羅牧沉默了半天,終於問道“你究竟是誰?”
奎恩眼神浮起了一絲追憶,他的臉龐也早已不再年輕,他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真的太久了,久到真的他已經快忘記了自己是誰,奎恩微微抬頭,說道“我是數萬前的你”羅牧終於微微抬起身子,看向奎恩,奎恩笑了笑“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的意思是我們是一類人”奎恩說著,一揮手,在他身後的海中無數個亡靈悚然而立,羅牧的眼神閃了閃,奎恩又一揮手,那些亡靈驟然破碎,化成了一道灰黑色的霧氣進入到了奎恩的身體中,奎恩看向羅牧的眼睛說道“我是上一時代的暗質靈龕,同時在那個時代,我有另一個名字,征服”
羅牧皺起了眉頭,“你也是路西菲爾的四騎士之一,上一時代?什麽意思?”奎恩的眼中湛白色的光芒在剛剛吸收了那些亡靈身上的暗質之後變得明亮了一些,奎恩略微沉吟了片刻說道“這個世界其實有著無數個時代,而你所在的這一時代被稱為第九紀元,而我則是第八紀元的暗質靈龕,每一紀元會持續時間數萬年到數百萬年不等的時間,而代表每一紀元終結的就是六大靈龕的死亡”
羅牧瞪大了眼睛,問道“六大靈龕?除了我難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和我一樣的人?”奎恩搖了搖頭說道“在每一紀元會出現六位象征著世界構成的靈龕,分別是,霧氣靈龕,火焰靈龕,萬水靈龕,大地靈龕,暗質靈龕,還有光明靈龕,這六位靈龕其實就代表著組成這個世界的六種最本源物質,氣,火,水,土,黑暗以及光明,六位靈龕與生俱來的能力各不相同,而你,就是象征著黑暗的暗質靈龕,所以你擁有與亡靈相見,對話的能力,與我一樣,每個靈龕都有著自己的使命,而暗質靈龕要做的就是湮滅亡靈,亡靈在這世界上永無止境的存在著,他們的心裏或許你能感受到,除了難以舍棄的記憶,所剩下的就是無邊無際的孤獨和痛苦,所以暗質靈龕湮滅亡靈其實就是目送他們往生的過程,而並非隻是僅僅為了增強自己的力量,但是六大靈龕卻都擁有著同一個他們必須完成的宿命”
奎恩頓了頓又說道“路西菲爾在每一紀元都會帶領著地獄的無盡惡魔企圖毀滅人間,仿佛一個永無止境的輪回,而無論是哪一紀元的六位靈龕最終的共同任務就是不計任何代價,阻止他”奎恩此刻卻歎了口氣,接著說道“可這世界上的一切仿佛都有著命運的安排,身為暗質靈龕總會被莫名的力量吸引,歸伏與路西菲爾,無論是現在的你,或是上一紀元的我,征服曆來是末日四騎士之首,而在我意識到這一切的時候已經帶領伊格尼茲將世界毀滅大半,路西菲爾幾乎在第八紀元終結這個世界,所以包括我在內的第八紀元的六大靈龕用盡了所有的力量,甚至以我的身體為陣,才能將地獄的攻勢封印,而不能完全摧毀,並且做到這一切的代價就是六位靈龕全部身死,你能看到的每一道棺槨外的鎖鏈都是凝聚了包括我在內六大靈龕所有力量而成的”
羅牧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麽,瞳孔猛地一縮“那麽,你說你已經死了?”奎恩有些黯然的略微點了點頭說道“你想得沒錯,我現在雖然擁有了身體,不過這一切僅僅能持續片刻罷了,第八紀元在我們六位靈龕以身化陣的那一刻就已經結束了,而在三天前,你所經曆的一切,不過是第九紀元剛剛開始的序幕罷了”羅牧突然有些激動地喊道“那繆雲,繆雲,她…”
奎恩點了點頭說道“沒錯,繆雲就是第九紀元的霧氣靈龕,而在這第九紀元剛剛開始的時候,六大靈龕已經身死一位了,不愧是被稱之為終結的第九紀元”羅牧死死的瞪著奎恩,聲音略有些嘶啞的問道“終結?什麽意思?”
奎恩歎了口氣,說道“在上古時代,曾傳下來一份紀元表,紀元表在數千萬年的流傳中早已消失不見,而紀元表上所記錄的東西卻仍口口相傳至今,紀元之間並未有何不同,但唯一讓人在意的卻是這份紀元表甚至包括了紀元尚未產生時的上古時期,但是,紀元一欄卻隻被記載至第九紀元,這一切就仿佛是不知名存在為了玩樂所主導的一場舞劇,所有的人在生下來時就已經被安排好了一生,無論是靈龕或是神力無邊的路西菲爾,而再漫長的舞劇也終究有謝幕之時,現在我們所在的第九紀元就被稱之為終結,而據紀元表所描述表達的,在這一切終結的第九紀元,所有人都將死去”奎恩看向了羅牧微微顫動的臉龐說道“無論是你我,或是神靈”
奎恩突然又輕鬆了起來,說道“每一個靈龕均是如此,在得知自己命運之時,盡管早已知道結果,仍會坦然赴死,這就是靈龕無法逃離的命運,而路西菲爾同樣如此,不是沒有人想過逃離自己的命運,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無法言喻的苦衷,或是為了保護這個世界,或者是為了保護某個人,好像他們無論走向那個方向,都是在靠攏,最終六位靈龕仍會站在一起,拚盡自己的最後一份力量隻為讓這個世界能夠繼續存在下去”
奎恩又說道“這就是靈龕的宿命,無論你的人生有何等多姿多彩,在時間來臨時,你必須替世界經曆血雨腥風,或許路西菲爾也是一樣,他永不停歇的在每一紀元企圖毀滅世界,或許也是因為這是他逃離自身命運的唯一途徑罷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奎恩似又想起了什麽,他接著說道“在這第九紀元來臨的時候,我能感覺到有什麽變得不一樣了,但是究竟是什麽隻能靠你自己去發現,對了,還有一個傳說,如果有一名靈龕能夠在紀元終結時活下來,那麽他就會成為編寫下一個紀元表的存在,他就能夠主導那場下一個數億年的舞劇”
奎恩擺了擺手又說道“罷了罷了,跟你說這些也並不會對你有什麽幫助,傳說不過是傳說而已”奎恩看向羅牧破碎衣服中顯露的胸膛,胸膛上灰灰棲息的標記仍清晰無比,奎恩說道“奧杜因從未真正服從過任何一人,所以曆屆的死亡騎士都是四騎士中最弱小的,但是據傳奧杜因卻是所有末日之馬中最強大的,死亡騎士的弱小隻是因為他們隻能掌握奧杜因力量的很小一部分,但是盡管他們相對於其他騎士來說弱小了許多,但仍要比你強上太多,我能看得出,現在的奧杜因也與以往有所不同了,或許你現在感覺不到什麽,但是你可能會成為唯一個完全掌握奧杜因的人,可能你會成為這第九紀元中最大的變數”
羅牧還想問些什麽,奎恩卻站起身走到了羅牧麵前,他望著羅牧,他說道“我再送你最後一程”羅牧還未反應過來,就感到眼前一暗,瞬間失去了意識,奎恩看向羅牧說道“盡管你現在體內有著相比於普通人來說很強的力量,可那力量終歸不是你自己的,而且這股力量相比與你成為一名真正能夠拯救世界於水火的靈龕實在太過弱小了”
奎恩的眼中湛白色光芒大盛,他望著平躺於沙灘上的羅牧,就像看著數萬年前的自己,奎恩的身形突然仿佛塵土一般,開始隨著風慢慢消散了,而他的身體居然慢慢的融入進了羅牧的身體,羅牧身上的傷勢在一瞬間就已完全愈合,而在羅牧的左臂上,羅牧的魂紋突然又浮現了出來,大片大片的祥雲隨著羅牧的臂膀盤旋直上,在羅牧的肩脊處,由魂紋黑色線條勾勒的洶湧浪潮再一次開始蔓延,半個古樸新日也再一次出現在了羅牧的背心,就在魂紋即將蔓延至羅牧身體另一側的時候,就在沉紋時羅牧魂紋破碎的地方,猛地又出現了一聲破碎的聲音,可此次奎恩眼神仍舊平靜,他眼中的湛白色光芒大放,那魂紋仿佛擁有了到了某種巨大的力量,越過了羅牧的背心處繼續向前蔓延而去,整個古樸新日驟然成型,而那浪潮也終於到了浪花的盡頭。
這一切幾乎顛覆了世間所有禦魂師的認知,沒有人能想到,一個殘魂居然能被徹底完善,奎恩所做的一切意味著羅牧終於真正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力量,他的力量也再沒有了盡頭,完整的刺篆魂紋在禦魂師的世界中,也當屬萬年罕見。
奎恩的身形做完這一切已經消失了大半,他看向羅牧,羅牧身上的祥雲魂紋栩栩如生,仿佛被風一吹就能飄向天際,浪潮也似浮在表麵般流淌著,古樸新日散發著光芒照耀著一切,奎恩點了點頭,可他的身形仍在消逝,不停地融入羅牧的身體,突然,羅牧因缺失而幹癟的左眼慢慢隆了起來,一隻眼球完整的出現在了羅牧的眼眶中,而羅牧的體溫也慢慢地恢複了,伴隨著這一切發生的,還有羅牧也同時拿回了自己在這八年中流逝的記憶,一切都重新回到了羅牧的腦海裏。
奎恩看著這一切在他麵前完成,微微點了點頭,他的身體不過剩下了頭顱和一小部分,他輕輕的笑了笑,整個身體驟然消失,而就在奎恩身體消失的一瞬間,一把長刀立在了羅牧身邊,刀長四尺六寸,刀身略窄,僅寬一寸三分,劍柄處一如羅牧魂紋般是飄灑的祥雲,長劍劍鋒處似繾綣纏繞著不願散去的風,而就在那劍身之中竟住著一個沉睡的靈魂,但那靈魂卻並不是奎恩。
奎恩的身形已經完全消散,可餘音卻從不知何處傳來“老友們,酒可備好?”
就在奎恩話音剛落,羅牧猛地站起身子,張開了雙眼,真切的看向了這個世界,他一把握住身邊的長刀,身形衝天而去。
就在羅牧握住刀柄之時,那刀靈告訴了他,刀的名字,可那刀靈的聲音輕佻中帶著幾分嬌媚,羅牧卻是熟悉極了。
“吾名斬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