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風穀全集(全三冊)

第二章 萬千燭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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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著迷地看著在燭光中緩緩轉動的紅寶石,跳動的燭火反射在寶石表麵上,化作成千上萬完美的火苗倒影,舞動不息。這麽多倒影,任何寶石都不可能有這麽多如此微小,又如此完美無瑕的切麵。

但吸引他的並不是這些。細小的火苗幻化成一個旋渦,將他一直吸進這顆寶石的紅光深處。這不是寶石匠人的刻刀能夠實現的奇跡。這顆寶石的精致細膩遠遠超越了一切工具能夠造就的水準。這是一件魔法寶物,一種巧奪天工的設計。他警惕地提醒自己,隻要一不小心,他就會陷入那個旋渦裏,溺亡在這枚寶石無限寧靜的紅色深淵中。

萬千燭光。

怪不得他那麽容易就欺騙了那名船長,允許他登上前往卡麗港的航船。

從這顆蘊藏著驚人秘密的寶石中生出的暗示絕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夠被解開的。那是安寧平靜的暗示,是隻有朋友才能說出的話語……

一絲微笑出現在他冰冷的臉上。他能夠進入到這片平靜的深處,卻依然從容遨遊。

恩崔立從紅寶石的吸引中掙脫出來,揉了揉眼睛。就連像他這樣擁有強大自控能力的人也幾乎無法抵抗這顆寶石持續不斷的吸引,這讓他不由得感到驚歎。他向這個小艙室的角落中瞥了一眼。瑞吉斯正蜷縮在那裏,完全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現在我明白,你為什麽要那樣不顧一切地偷走這顆寶石了。”恩崔立對半身人說。

正在發呆的瑞吉斯一下子回過了神,驚訝於恩崔立竟然會跟自己說話。自從他們在深水城上船以來,這還是他們的第一次交談。

“我也知道了,為什麽帕夏普克要不顧一切地把它搶回來。”恩崔立繼續說道,像是在和瑞吉斯聊天,也像是在自言自語。

瑞吉斯側過頭,看著那名刺客。紅寶石吊墜能不能將阿提密斯·恩崔立也控製住?“它的確是一顆非常漂亮的寶石。”半身人充滿希望地搭了腔。不過他還不太清楚該如何應對這名冷血刺客不動聲色的情緒表露。

“這遠遠不止是一顆寶石。”恩崔立不經意地說道。他的視線無法抵抗地回到了那些虛幻的寶石切麵所形成的神秘旋渦中。

瑞吉斯見過這名刺客無比平靜的麵容。他自己在第一次凝視帕夏普克的神奇寶石吊墜時也是這樣一副表情。那時他是一名非常成功的竊賊,在卡麗港過著優越富足的生活。但這顆魔法寶石給予他的承諾遠遠超過了盜賊公會為他提供的舒適生活。“也許是這個吊墜偷走了我。”他忽然衝動地說道。

但他顯然低估了恩崔立的意誌力。刺客猛然將冰冷的目光轉向他,臉上的冷笑清晰地表明,他知道瑞吉斯有什麽用意。

但半身人已經緊緊抓住了他能找到的最後一點希望,繼續說了下去:“我覺得是這枚吊墜的力量控製了我。那不能算是犯罪,當時我別無選擇……”

恩崔立尖銳的笑聲截斷了他的話音。刺客吼道:“你是一個賊,或者你隻是一個意誌薄弱的人。不管怎樣,你在我的這裏都找不到憐憫。不管怎樣,你都要承受普克的怒火!”他猛然抓住紅寶石吊墜,將它連同金鏈子一起塞進身邊的小口袋裏。

然後他拿出另一樣東西,一隻黑瑪瑙小雕像,雕工極其精致,就像一頭活靈活現的黑豹。

“和我說說這個。”他命令瑞吉斯。

瑞吉斯一直都在思量著恩崔立什麽時候會對這隻雕像表現出好奇。他在秘銀廳的格倫峽穀就見到過這名刺客玩弄它,以此來逗弄峽穀對麵的崔斯特。但在那以後,瑞吉斯就再也沒有見到過魔法黑豹關海法了。

瑞吉斯無能為力地聳聳肩。

“我不會再問一遍。”恩崔立發出威脅。瑞吉斯立刻被一種冰冷的絕望感籠罩了全身。那是所有阿提密斯·恩崔立的受害者都非常清楚,卻又無可逃避的恐懼寒光。

“它是那個卓爾精靈的,”瑞吉斯有些結巴地說道,“它的名字是關……”瑞吉斯將剩下的話咬在了嘴裏,而恩崔立的另一隻手突然掣出一把寶石匕首,做出準備投擲的樣子。

“想召喚盟友?”恩崔立用陰狠的聲音問道。他將雕像也丟進口袋裏,“我知道那頭野獸的名字,半身人。我向你保證,等那隻大貓出現的時候,你已經死了。”

“你害怕那隻大貓?”瑞吉斯壯著膽子問。

“我不會心存僥幸。”恩崔立回答。

“但你不會自己召喚那頭黑豹嗎?”瑞吉斯想要找到方法改變一下現在的力量對比。“一個同伴,能夠在孤單的道路上給你帶來慰藉。”

恩崔立對這個設想發出一陣嘲諷的大笑。“同伴?為什麽我會想要一個同伴,小傻瓜?我又希望得到些什麽?”

“多一個同伴,總會多一份力量。”瑞吉斯爭辯說。

“傻瓜,”恩崔立重複了一遍對半身人的評價,“你錯就錯在這裏。在街巷中,同伴會拖累你,給你帶來滅亡!看看你自己,卓爾精靈的朋友。你現在給崔斯特·杜堊登帶來了什麽力量?他隻會盲目地衝過來,要救你,要履行作為你的同伴的責任。”刺客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凶狠,充滿了厭惡的情緒,“這隻會要了他的命!”

瑞吉斯抱住腦袋,完全無法做出回應。恩崔立的話非常真實。他的朋友們會遭遇他們完全無法想象的危險,而這全都是因為他,因為他在和他們會合之前犯下的錯誤。

恩崔立將匕首收回到鞘內,猛然跳起身。“享受這個夜晚吧,小毛賊。讓冰冷的海風吹透你的全身,細細品味這場旅程中的一切感覺,一個人在瞪著近在眼前的死亡時就應該這樣。死亡正在卡麗港等著你和你的朋友們!”他如風一般離開了這間艙室,艙門在他身後重重地關上。

瑞吉斯注意到艙門沒有鎖上。恩崔立從來不會鎖這道門!不過瑞吉斯隻能憤怒地承認,他完全不必這樣做。恐懼就是這名刺客的鎖鏈,就像鋼鐵鐐銬一樣真實而堅硬。瑞吉斯無處可逃,無處可躲。

瑞吉斯將頭埋在手掌裏。他開始感覺到這艘船的搖晃,陳舊船板發出單調而有節律的“吱嘎”聲。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跟隨這聲音打起了拍子。

他感覺到自己心亂如麻。

半身人通常都不怎麽喜歡海洋。即使和自己的同胞相比,瑞吉斯的膽子也算是小的。乘船在寶劍海上航行——恩崔立絕不可能找到一個比這更折磨瑞吉斯的事情了。

“不要再這樣了。”瑞吉斯呻吟一聲,拖著身子來到船艙的小舷窗前,拉開窗戶,將頭探進黑夜裏,呼吸著清新而又冷冽的空氣。

恩崔立裹著鬥篷走過空曠的甲板。在他的頭頂上方,船帆被夜風鼓滿。初冬的強風將這艘船一直向南推去。千億顆星辰點綴著天空,在一片空曠的黑暗中閃爍微光,一直延伸到海天相交的平直邊界處。

恩崔立再一次拿出那枚紅寶石吊墜,讓它的魔法在星光中閃耀。他看著這顆寶石緩緩轉動,仔細端詳寶石中心處的旋渦。他要在這段旅程結束之前好好研究其中的魔法。

帕夏普克一定會因為得回這件寶物而欣喜若狂。這顆紅寶石能夠讓他獲得強大的力量!現在恩崔立認識到,這種力量要遠比人們的想象更加強大。有了這枚吊墜,普克就能夠讓敵人成為朋友,讓朋友成為奴隸。

“就連我也無法幸免嗎?”恩崔立在沉思中說道,他完全被那些紅色寶石切麵上的小星星迷住了。“我也曾經是它的俘虜,或者將要變成它的俘虜?”阿提密斯·恩崔立不會相信,他會受到魔法的魅惑,但這顆紅寶石持續不斷的**又是他無法否認的。

恩崔立高聲笑了起來。現在甲板上除了他以外隻有一名舵手。那名舵手向他投來好奇的一瞥,不過並沒有對這名乘客的怪異舉動產生更多的想法。

“不,”恩崔立悄聲對紅寶石說,“你不可能再俘虜我了。我知道了你的伎倆,我會將它們看得更清楚!我會衝進你的**裏,再自己找路出來!”他大笑著將吊墜的金鏈子掛在脖子上,把那顆紅寶石放進皮革短外衣裏麵。

然後,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小口袋,握住那隻黑豹雕像,將目光轉向北方,向黑夜發問:“你在看著嗎,崔斯特·杜堊登?”

他知道答案,在他的身後遠方,在深水城或長鞍鎮,或者是那兩處之間的某個地方,那個卓爾精靈的淺紫色眼睛一定正在注視著南方。

他們命中注定將會重逢,他們心中都明白這一點。他們曾經在秘銀廳激烈交鋒。那一次,沒有贏家。

寒冬注定將會到來。

除了自己,恩崔立從沒見過誰有著那樣超凡絕倫的敏捷身手,手中的鋒刃能夠像他使的一樣淩厲致命。和崔斯特激戰的回憶時常縈繞在他的腦海中,撩動他的心弦。他們是如此相像,臻於完美的戰鬥舞步簡直別無二致。隻是那個卓爾精靈的心中仍然充滿了憐憫和關愛,對恩崔立來說,這些東西已經相當陌生了。

這些情緒化的弱點不應該存在於一名純粹的戰士心中,他相信自己的心隻應該保持冰冷和空曠的狀態。

但一想到那個卓爾精靈,恩崔立的雙手就不由得因為急切而微微顫抖。他衝著冷風憤怒地呼出一口氣,咬著牙說道:“來吧,崔斯特·杜堊登。看我們誰更強!”

他的聲音中顯示出了致命的決心,同時又夾雜著一點幾乎無法察覺到的焦慮。這將是他們兩個一生中最真實的挑戰,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生原則的較量。恩崔立不相信他們之間會有平局。為了超凡的殺戮技藝,他已經出賣了自己的靈魂。如果崔斯特·杜堊登擊敗他,甚至能夠證明和他不相上下,那麽他的存在都將隻是一個無用的謊言。

但恩崔立相信這絕不會是事實。

恩崔立生來就是要贏的。

瑞吉斯也在看著夜空。冷冽的空氣不斷流進他的肚子。星星讓他的思念越過遙遠的距離,來到他朋友們的身邊。在冰風穀的時候,他們常常會一起坐在這樣的夜空下,分享各種冒險故事,或者隻是靜靜地坐著,享受彼此的陪伴。冰風穀位於一片荒涼貧瘠的凍土苔原上,那裏隻有嚴酷的氣候和粗野的邊民。但瑞吉斯在那裏擁有了真正的朋友。布魯諾和凱蒂布莉兒,崔斯特和沃夫加。他們讓他在最寒冷的冬夜也會感到溫暖,凜冽的北風也不再那樣刺骨。

實際上,冰風穀隻是瑞吉斯漫長旅程中的一個小站。他已經五十歲了,在冰風穀的時間還不到十年。但現在,當他返回占有自己大部分人生的南國時,才意識到冰風穀才是他真正的家。那些一直被他理所當然地認為應該擁有的朋友們是他唯一能夠想到的家人。

他搖搖頭,甩掉哀傷的情緒,強迫自己開始考慮自己麵前的道路。崔斯特會來找他,也許沃夫加和凱蒂布莉兒也會來。

但布魯諾不會了。

當崔斯特完好無損地從秘銀廳深處回來的時候,他曾感到無比欣慰,但所有興奮和快樂在轉眼間便都隨著那位英勇的矮人一起跌落到格倫峽穀的穀底。一頭惡龍擋在他們麵前,邪惡的灰矮人軍隊則正從後方殺來。布魯諾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為他們殺出一條生路,但這位身上潑滿火油的老矮人也隨著惡龍一同跌落下去,和怪物在深穀同歸於盡了。

瑞吉斯無法去回憶那恐怖的情景。布魯諾·戰錘對瑞吉斯常常不是大聲嗬斥就是譏諷嘲笑,但他是這個半身人最親密的同伴。

流星在夜空中劃過一道軌跡。這艘船不停地搖晃著,帶著鹽味的海風塞滿了瑞吉斯的鼻子,但透過舷窗望著清澈如水的夜空,瑞吉斯並不覺得有暈船的不適。他回憶著和那個狂野的矮人一同經曆的那些瘋狂時刻,隻是感到一種哀傷的寧靜。那時,布魯諾·戰錘就像是一支在狂風中熊熊燃燒的火炬,跳躍、衝鋒、戰鬥,直至生命最後一刻。

不過瑞吉斯的其他朋友都平安脫險了。對此半身人很有信心——恩崔立也同樣確信這一點。他們一定會來找他。崔斯特會把一切問題都解決掉。

瑞吉斯必須相信。

而他自己的任務就很明確了。隻要一到卡麗港,恩崔立肯定會得到帕夏普克的支持。到時候這名刺客就到了自己的地盤上。他熟悉那裏的每一個暗洞,能夠充分利用那裏的每一點優勢。瑞吉斯必須拖慢他的腳步。

既然明確了目標,瑞吉斯就找到了力量。他向這個船艙瞥了一眼,想要找到一些可供利用的資源。他發現自己的視線一遍又一遍地落在了蠟燭上。

“火。”他喃喃地自言自語,一絲微笑出現在他的臉上。他來到桌邊,將蠟燭從燭台上拔下來。一小汪蠟油正在燭芯根部閃爍,看上去就覺得很痛。

但瑞吉斯沒有猶豫。

他挽起一隻袖子,將一連串蠟油滴落在自己的手臂上,神情凝重地忍受著那灼熱的刺痛。

他必須拖慢恩崔立的腳步。

第二天早晨,瑞吉斯極為罕見地出現在了甲板上。清晨的天空明亮又清澈,半身人想要在太陽升起太高之前做完自己的事情。他站在船欄杆後麵,在心中重複自己要采取的行動,同時聚集勇氣,抗拒恩崔立無言的威脅。

就在這時,恩崔立出現在他身邊!瑞吉斯緊緊抓住船欄杆,唯恐這名刺客會猜到他的計劃。

“海岸線。”恩崔立對他說。

瑞吉斯順著恩崔立的目光望向遠方,果然在海天相接的地方出現了一線陸地的影子。

“能看到陸地了,”恩崔立繼續說道,“已經不遠了。”他低頭瞥了瑞吉斯一眼,再一次向他的俘虜露出了邪惡的微笑。

瑞吉斯聳聳肩。“還很遠。”

“也許吧,”刺客回答,“你這種半截身子的家夥看上去不是善於遊泳的種族,但你也許能遊過去。你有考慮過這種可能嗎?”

“我不會遊泳。”瑞吉斯幹巴巴地說。

“真可惜,”恩崔立笑了一聲,“但如果你決定要逃到陸地上去,就先告訴我一聲。”

瑞吉斯困惑地後退了一步。

“我會允許你做一下嚐試,”恩崔立向他保證,“我很願意看看你能遊多遠!”

半身人的臉上顯出了怒意。他知道,他受到了這名刺客的嘲諷,但他想不出恩崔立這麽做有什麽目的。

“這片水域裏有一種奇怪的魚,”恩崔立一邊說,一邊轉回頭看著水麵,“這種魚很聰明。它們懂得跟隨船隻,等待有人掉下船。”他又看向瑞吉斯,仿佛在掂量他的話起了什麽作用。看到半身人集中了注意力,他便繼續說道:“船上的人偶爾能看到遠處它們尖角狀的背鰭。那些背鰭會像航船一樣劈波斬浪。如果你在船舷邊待得足夠久,肯定能看到一條。”

“為什麽我會想要看到那種魚?”

“那些魚被稱作鯊魚。”恩崔立沒有回答半身人的問題。他抽出匕首,將匕首尖抵在指頭上,刺出一點血。“它們是不可思議的魚。有著一排排匕首一樣的牙齒,邊緣鋒利,表麵還有隆起的線條。它們一口就能把人咬成兩半,”他看了瑞吉斯一眼,“或是將半身人囫圇吞下肚。”

“我不會遊泳!”瑞吉斯怒吼一聲。他一點也不喜歡恩崔立的這種手段,這讓他感到毛骨悚然。但他不得不承認,恩崔立的這個辦法非常有效。

“真可惜,”刺客笑嘻嘻地說,“如果你改變了主意,一定要告訴我。”然後他便轉身走開,黑鬥篷飄**在他的背後。

“雜種。”瑞吉斯喃喃地低聲嘟囔著,又靠在船欄杆上。但此時當他俯視深不可測的海水時,心中已經改變了主意。他轉回身,向安全的甲板中部走去。

他的麵色再一次變得煞白,仿佛覺得大海在不斷向他傾翻。甲板的那種從不間斷的搖晃令人惡心……

“看起來,你離不開船欄杆啊,小家夥。”一個歡快的聲音響起。瑞吉斯轉過頭,看見一名矮個子、羅圈腿、沒有剩下幾顆牙的水手正用一雙似乎永遠都在眯縫著的眼睛看著他。“還沒找到能在海上站穩的兩條腿嗎?”

瑞吉斯在一陣頭暈目眩中打了個哆嗦,想起了他的任務。他回答道:“不是那麽回事。”

水手沒有明白他話中的意思,滿是深褐色胡楂的髒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便轉身走開了。

“不過還是謝謝你的關心,”瑞吉斯高聲說道,“還有你有勇氣載我們去卡麗港。”

水手停下腳步,顯得有些困惑地說:“我們經常會載人去卡麗港。”他不明白這個半身人為什麽會提到“勇氣”。

“是的,不過這其中難免會有危險,盡管我相信這危險不會很大!”瑞吉斯迅速補上了下半句,讓人覺得他並不打算過分強調未知的風險。“沒關係,到了卡麗港,我們就有救了。”然後他壓低聲音,但還是讓那名水手能夠聽到他的話,“如果我們能活著到達那裏。”

“什嗎?你是什麽意思?”水手回到瑞吉斯麵前質問道,他臉上的笑容已經**然無存了。

瑞吉斯突然尖叫一聲,抓住了自己的小臂,仿佛非常痛苦。他一邊鐵青著臉,裝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一邊迅速抓掉了幹結在手臂上的蠟油,連同抓掉了蠟油下麵的結痂。一串血跡從袖子下麵滲出來。

水手也看出了異常,他立刻將瑞吉斯的袖子一把擼到臂肘,好奇地看著那些傷口。“燒傷?”

“不要碰!”瑞吉斯極其嚴厲地低聲說道,“我覺得它就是通過接觸傳染的。”

水手恐懼地將手鬆開,同時又注意到瑞吉斯手臂上的另外幾處傷痕。“我沒有看到火!你是怎麽被燒傷的?”

瑞吉斯軟弱無力地聳聳肩。“它們就這樣出現了,從我的身體裏麵。”現在輪到水手變得臉色煞白,“不過我一定能到達卡麗港,”他的聲音中沒有半點信心,“這種病要幾個月才會把你折磨死,而我的大部分傷口都是最近才出現的。”瑞吉斯低頭看了看,又朝水手伸出手臂:“看!”

但是當他抬起頭的時候,那個水手已經不在他麵前,他正往船長室疾跑過去。

“看著吧,阿提密斯·恩崔立。”瑞吉斯悄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