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裘在擁擠的卡車座位上挪了挪身子說:“你確定她帶著那本書?”
擠在那個叫圖米的玉米餅男和開車的露西之間,安裘沒辦法坐得很舒服。三小時的車程過後,他縫好的傷口又刺又痛。
他心想要是天氣好,車子開得又快,他還會不會這麽痛。但混濁的空氣如同滔天巨浪,能見度剩下50英尺,隻能在漫天的風沙中緩慢前進,三人全都愣愣地望著前方。
車子開始上坡,露西掛到低速擋。
棕色沙塵中,難民猶如蹣跚的鬼影,出現在車頭防風燈前。這些彎腰駝背奇形怪狀的身影搖搖晃晃地遠離滅亡的卡佛市,想逃往半斤八兩的鳳凰城。持續的饑餓與困乏讓他們步履緩慢,近乎爬行。
他們下了州際快速道路,開上古老的66號公路。這麽做還挺聰明的。避開主要幹道,亞利桑那州警就監視不到他們。安裘最怕中途被警察攔下,然後因為身份造假而被逮捕。
但66號公路非常堵,這會兒車速就跟黏膩的糖漿一樣慢。
安裘突然想起多年前他父親帶著他逃離墨西哥時,開車壓過的減速帶。這種事你從來不會想到,也不會被影響,這會兒卻相信剛才那個減速帶就像當年那個突起一樣,會害你減慢太多,被追殺你的殺手趕上,要了你的命。
“你確定瑪麗亞帶著那本書?”他又問了一次。
“你已經問過二十遍了。”露西說。
“她離開鳳凰城時,書是帶在身上的,”圖米很有耐心地說,“不過她可能已經扔了或賣了。那本書對她來說太重了,很難帶著遊過河。”
安裘可以想象瑪麗亞走到半路,決定將書賣給路邊做典當生意的人。這種人沿路都是,專挑難民下手,用低價現金,甚至食物或幾瓶水交換難民的貴重物品。
安裘強迫自己靠著椅背,假裝放鬆。事情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車是露西在開,而瑪麗亞不知去向。他能打的牌都打光了,如今隻能交給死亡女神定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