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先生的反抗已經告一段落。他一言不發地走出汽車,沿著台階走進一間地下室。D把這間狹小的起居室兼臥室的燈打開,點著了煤氣爐。當他手裏擎著火柴,俯身在煤氣爐上麵的時候,心中不禁疑惑起來,難道他真的要謀殺一個人嗎?克羅威爾——不管她是什麽人——似乎太不走運了。一個人的家是不應該叫別人闖入的。當一枚炸彈把一幢房屋臨街的牆壁炸毀,使屋子裏的鐵床、椅子、醜陋的畫片甚至一把夜壺完全公之於眾的時候,你會覺得這簡直是對婦女肆行強暴。闖進陌生者的住屋也是一種強暴行為。但是你的一言一行總是不由自主地模仿敵人的行為。你像他們一樣投擲炸彈,像他們一樣毀壞別人的私生活。D突然怒氣衝衝地轉過身來,對K先生說:“這是你自找的。”
K先生向後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在沙發**。沙發上麵有一個小書架,書架上稀稀拉拉地擺著幾本羊皮麵的薄書,看來是一位信仰虔誠的女人的藏書。他說:“我向你發誓,出事的時候我不在場。”
“你不否認你同那個女人想合謀偷走我的證件吧?”
“你的工作由別人接替了。”
“這我知道。”他逼近K先生。該是在他臉上狠狠打一拳的時候了。他的怒火已經被煽起來了。前一天晚上那些人不是教會了他怎樣打人嗎?但他還是下不了手。隻要他的手觸到K先生身體的某一部分,就意味著同這個人開始一種新的關係……他的嘴唇因為厭惡而顫抖起來。他說:“如果你還想活著離開這間屋子,隻有向我坦白。你們兩人都被他們收買了,是不是?”
K先生的眼鏡掉到沙發上,他在罩著沙發的透眼網扣上摸索著。他說:“我們怎麽知道你沒被收買呢?”
“沒有別的法子,是不是?”D說。
“他們並不信任你——不然的話他們幹嗎又叫我們監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