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徜徉在低於正常值三分之二的氣壓中的兩個小時,我們越發顯露出焦躁不安的跡象,彼此之間甚少交談。有那麽一兩次我非常小心地嚐試著移動舵杆,每一次我都滿足於那種力量消耗的美妙感覺。
約賽特需要我改變航向以便他拍攝時,總是會給我充分的提示,這時我會玩一玩我駕駛飛機的小把戲,我讓飛機傾斜然後拉動方向盤,約賽特就能一節一節到達他想要的角度。
“海拔?”
“33300……”
我還在想著薩貢……人一直都是他自己,我們是我們自己,我在我這個個體裏麵除了自己誰也遇不到。薩貢隻了解他自己。我們死去的那一刻我們就已然死去,在礦工的死亡中亦存在著一名瀕死的普通礦工。而作家們筆下令人眼花繚亂的精神錯亂都在哪兒呢?
我曾在西班牙見過一個剛剛被挖出來的人,他被埋在受到炮轟的房子的地下室裏好幾天。人們靜靜地圍著他,對這個滿身灰塵碎石幾乎與天堂擦肩而過的人有著突如其來的敬畏。他因為缺少空氣和食物而一臉迷茫,站在那兒像個已經滅絕了的怪物。當人們終於鼓起勇氣向他提問的時候,他虛弱無力地聽著,分散的注意力讓人們的羞怯都轉化為了尷尬。
沒有人能找到最恰當的問題,那把打開他的秘密之鎖的鑰匙。“你感覺還好嗎……”他們說,“你被埋的時候是怎麽想的……你在下麵做了什麽?”溝通的橋梁被隨機地扔向了裂縫,像是為了幫助又聾又啞又瘸的人而去尋求相互理解的紐帶。
他最後總算能夠回答:
“是的,那時有爆炸的聲音,一直在響……”
或者這樣答道:
“我非常憂心。轟炸持續了很久……很久……”
或是:
“我的背受傷了……傷得很重……”
真是個老實人,說的都是誠實的話。他大部分時間都在說他遺失的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