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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十二點,這是大多數人正沉沉睡去的時候,而我通常會洗把臉,讓自己清醒一下,然後在身上揣上一把甩棍,踏著街道上零碎的霓虹,前往“灰姑娘”。
“灰姑娘”不是姑娘,但在這裏你可以找到許多姑娘,因為這裏是一家夜店。通常在深夜十二點到淩晨三點的這段時間裏,我會一個人坐在偏僻的角落,點上一瓶啤酒,喝上兩三個小時,時不時地摸一下身上的甩棍。別誤會,我並不是看場子的,我之所以坐在這裏,是為了保護一個人。
確切地說,是保護一個舞者。
他在聚光燈下出場,纖瘦的身體就像一隻蝴蝶。當他低著頭,伸出手輕輕觸摸到冰冷的鋼管的時候,夜店裏的那些嘈雜、混亂、不堪和齷齪都已經與他無關,他胸膛裏熊熊燃燒著的,隻有舞欲的火焰。這時DJ會把音樂嗨起,用極富蠱惑力的磁性嗓音喊道:“大家搖起來,讓我們歡迎‘灰姑娘’的鋼管舞王——許——昆——侖!”
許昆侖,是我的老鄉、鄰居、童伴、同學,卻一直不是朋友,因為他從小就表現出高於同齡人的異乎尋常的舞蹈天賦。他經常在我們麵前表演從電視晚會上看來的舞蹈,緊蹙著眉頭,微閉著眼睛,像仙女一樣在我們麵前旋轉,這讓他顯得像是一個異類。為了這個,許昆侖的父親沒少揍他,甚至在院子裏架了一口大鐵鍋,讓他跟著自己練習鐵砂掌。而母親也經常這樣告誡我:“少跟許昆侖一塊玩兒,那娃子,不正常。”
不正常的許昆侖並沒有因為練習了鐵砂掌而有所改變。在上初一的那年暑假,他甚至偷偷報了縣裏的舞蹈班。據說,整個舞蹈班裏隻有他一個男生。這讓其他女生的家長很不滿,認為會帶壞縣裏舞蹈班的風氣,便想方設法地把這個消息通知給了許昆侖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