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程結束時

共你幹杯再舉箸,突然間相看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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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瑋瑋

阿新終於出書了。

他把消息告訴我的那一刻,我恍惚回到了幾年前。當時我們一起在雷州支教。在山村,夜晚總是降臨得很鄭重其事,我們在操場聊天,從菲利普·羅斯聊到薩岡,不遠處一條黃狗還在吠叫。他突然說,將來出書了一定要我來寫序。

於是,我來了。

我在想人們之間的友情究竟是靠什麽聯結在一起的。比如,我跟阿新,不管性格還是形狀,都是截然不同的。我尤其不能忍受,他竟然比我還要瘦。

後來《請回答1988》裏那首歌唱道:“時間讓人成為朋友”。

無論你馬不停蹄向前奔走多遠,時間還會在你們之間架起一座橋,你們在對岸默契地相視一笑。他的那些快意磊落、良久的沉默,還有深藏的自我,那些你不知道的一切,又會順著橋梁走向你。他經曆過的一切,你都懂。

因為他是老朋友。

我很喜歡他,因為他是立體的人。

曾經我們一起去看電影,大概按錯了一層電梯,電梯門打開後,外麵漆黑一片,陰慘無比。而阿新作為一位男士,竟然噌地一下躲在我身後,彎下身子哆嗦著把手搭在我的肩膀,大叫一聲:“媽啊,我怕黑。”這成了他掙脫不掉的黑曆史。

他是編輯。上次我和他帶來的作者吃飯,對方說起他也是哭笑不得。“阿新啊,上次來找我,竟然還坐錯了地鐵坐到相反的方向了。”然後對方補充道,“但他是個很可愛的人。”

是啊。

這個做飯手藝奇好,好到可以開餐館,不厭其煩地用一個上午買菜做菜來招待大家的人。這個一言不合就離開北京去山裏做一整年支教誌願者的人。這個後來又不安分去做生意,認認真真地賣電飯鍋的人。這個一和我聊文學就停不下來的人。

是個很可愛的人。

我很喜歡莫言的一段話。他說,長篇小說不能為了迎合煽情的時代而犧牲自己應有的尊嚴。它其實排斥投機取巧,它笨拙,大度,泥沙俱下,沒有肉麻和精明,不需獻媚和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