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之後,帝堯君臣閑談,又談起日間所見文身的島民。老將羿道:“一個人歡喜美觀,亦是常情。但是刻劃肌膚受盡痛苦,以求美觀,殊出情理之外。”
羲叔道:“世間這種不合情理之事多得很呢。某聽見有一處地方的人,將女子的兩足從小就用布巾纏起來,使它尖而且小,不過三寸光景,走起路來,嫋嫋婷婷,以為美觀。但是這些女子,從此都是弱不禁風,成為廢物。而且纏的時候須將足骨折斷,成為弓形,非常痛苦。然而那些做父母的,並非沒有愛女之心,終究不肯不下這個辣手。雖則看見他們的愛女婉轉呼號,仍有所不顧,而且越是愛女心切,越想纏得它小,以求美觀,豈非怪事麽!還有一處,它的風俗,以扁頭為美。子女生出,就用重的物件壓在他頭上。年齡漸大,壓的物件亦漸漸加重,所以到得大了,那張臉竟如‘西’字,豈非奇怪麽!還有一處,風俗以長頸為美觀。子女一生落地,就用一個箍兒束在他頸上。年齡越大,箍兒也逐漸加長。因此他們的脰頸竟有長到一二尺的,以為美觀,豈非亦是怪事麽!還有一處,以腰細為美觀。所有女子從小都用細帶緊束她的腰部。長大之後,前麵兩個乳峰突出,後麵臀部聳起,以為美觀。腰最細的女人,周圍不足一尺,仿佛蜜蜂、螞蟻,豈不亦是奇怪麽!平心想起來,文身固然沒有什麽美觀,就是小足細腰,亦有什麽美觀呢!至於扁頭長頸,不但不能說美,並且覺得可醜,然而他們竟不惜犧牲其子女,孜孜然而為之,反以為天下之至美者無過於是,這真是不可解之事了。”
帝堯道:“大概人的性情最怕是狃於習慣。一成習慣之後,再沒有什麽好醜善惡之分。大家如此的,就是好而善;大家不如此的,就是醜而惡。好醜善惡,以習慣而分,極不容易改變。朕看起來,這種文身之風俗,再過五千年,恐怕還不能革除淨盡,亦是一定之理呢。”(現在日本、緬甸、南洋群島以及新西蘭等處,文身之俗仍是盛行。至於中國五代時候的郭雀兒、近日上海的“刺花黨”,亦不能不說他是文身的遺風。閑話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