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濃雲翻滾,雨幕沉沉,又粗又重的雨點猶如斷了線的珠子潑灑在天地之間。
薑瑤施展手段,將自己和陳七改了麵貌打扮。她給陳七粘了假胡子和白頭發,用草汁混上花泥改深了陳七的膚色,又貼上了兩張肉皮麵具,墊高了陳七的下巴和額頭,脫了他的西裝,換上草鞋短褂,再加一頂草帽,瞬間將一個玉樹臨風的俊俏後生變成了一個平平無奇的農家老漢。薑瑤繞著陳七看了一圈,滿意地點了點頭,自顧自地走到了門後,待到從門後走出來的時候,薑瑤已經從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變成了一個滿頭白發、一臉皺紋、慈眉善目的老婆婆。
“阿瑤……你這真是好手段啊!”陳七驚讚一聲,伸著胳膊上前去拉薑瑤的手,被薑瑤抬手打落。
“咱們可扮著相呢,你有點兒正經!”薑瑤嗔怪道。
陳七悻悻地收回手,從屋簷底下挑起來一個餛飩挑子擔在了肩上,朝著薑瑤傻傻地一笑。薑瑤白了他一眼,撐起雨傘遮住兩人,和他一前一後地走進了風雨之中。
過台階的時候,陳七的腳步一緩,眼裏有些水汽閃動。陳七看了一眼薑瑤,小聲說道:“阿瑤,我想著……待到我們老了,要是能像現在這樣……該有多好。”
薑瑤沒有答話,隻是有些害羞地低下了頭,輕輕地“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生門總堂後巷,藍衣社四十五名快槍手,撐著傘扮成行人往返穿梭,帶隊的花貓尋了兩塊磚頭,墊上四角,往上麵鋪了塊勾畫上象棋盤的破木板,在棋盤上擺了個殘局,再拎個小馬紮,往巷子口牌坊的雨簷底下一坐,點了支煙叼在嘴裏,拄著腮幫子看著被大雨澆得霧蒙蒙的大街,愣著眼睛發呆。這花貓當年在嶽陽街頭幹的就是擺殘局詐賭的營生,當街支局,一塊大洋賭一局,輸的給贏的送錢。陳七就混在人群裏給花貓當托兒,一旦有人過來圍觀,陳七便從人堆裏鑽出來,七個不服八個不忿地要和花貓下棋。花貓假意不敵,沒多大一會兒就連輸好幾把,旁邊瞧熱鬧的一看這情景,立時把花貓當成了臭棋簍子,在貪小便宜的心理驅使下,總有人自告奮勇要出來和花貓下棋。一般這個時候,陳七都會故意不讓位,再贏上幾局,以便往上吊吊胃口,讓人心癢難耐,直到花貓“輸”得惱羞成怒,將陳七“強行”趕走。這時候,等到那看熱鬧的往花貓對麵一坐,花貓立馬漲價,說今天輸得已經夠多了,要翻本兒,所以現在漲價了,一局賭五塊大洋。那看熱鬧的聞言大喜,不免會想,他個臭棋簍子,憑這等棋藝也想翻本兒,他押得越多,自己贏得越多。另一頭,陳七縮在人堆裏,跳著腳地帶動圍觀的人起哄。那看熱鬧的一來是貪心,二來是受不得激,熱血一上頭,這時就會掏出五塊大洋拍在棋盤邊上,動棋開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