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亭外風雨暴,何處悲聲破寂寥?隔簾隻見一花轎,想必是新婚渡鵲橋。吉日良辰當歡笑,為什麽鮫珠化淚拋?此時卻又明白了……”
西皮二六胡弦響,小梅香妝好了扮相,步履盈盈地踩著鼓點飄上台來!隻見那小梅香,眼如波,鬢如雲,眉如月,頸如雪,端的是鶯鶯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風風韻韻,嬌嬌嫩嫩,停停當當人人兒。
剛一開腔,躲在後台簾子底下偷瞧的兩個破落子弟便已然酥了骨頭,眼發直,腿發硬,腰發軟,臉發燙,亢奮得直打哆嗦。
這兩個破落子弟,一人姓陳名七,一身亮白色的西式洋裝,二十四五的年紀,生的是一副上等的樣貌,皮囊俊俏,身量修長,眉目蕭蕭肅肅,臉盤兒爽朗清舉。這陳七倒也沒辜負了這副麵貌,別看年紀小,道行卻深,在這嶽陽城裏專做拆白的“青頭”,其實就是白吃白喝騙財騙色的小白臉。這路子人,慣騙女人,上到官老爺的姨太太、大老板的金絲雀,中到多金的寡婦、涉世未深的良家姑娘,下到戲班子裏的女戲子、舞廳裏的當紅歌女,隻要是跟女人和錢一沾邊,這小青頭便能使盡渾身的解數,憑著一條巧舌頭、一張好臉蛋兒,談情談愛談浪漫,將那女人迷得團團亂轉,心甘情願地掏心掏肺掏銀子。
另一人,沒得名姓,其母本是花樓裏的窯姐,外出瞧病,在橋底下撿拾回來個嬰兒,初時放在籃子裏,藏在床下偷偷喂養,有人問起,便說是一隻花貓,叫得順了,幹脆就直接將名字取成了“花貓”二字。此人乃是和陳七一起光屁股長大的玩鬧兄弟,生的是膀大腰圓,肩寬臂粗,鼻闊口直下頜短,眉粗眼圓小耳尖,豹頭虎額鼇魚嘴,龜背鼠耳獒犬腮,相書上說,這叫五行成其體,鳥獸象其形,乃是典型的大富大貴之相。然而這花貓自小混跡娼賭之地,長大之後,專做詐賭唬人的營生,唬住了,便能吃頓冷飯,可若唬不住,便挨一頓拳腳,滿是汙漬的補丁打了一身,任誰也看不出“富貴”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