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新罗国一清丞相骑马悠悠慢行,来到大江南岸。
夏日的雨水正从黑云中肆意砸下,仿佛万把利剑直刺进浅灰色的江流,发出哗哗的穿刺声。水位上涨,几乎淹没岸边树木。树枝从湍流中伸出,像溺水者的胳膊盲目地伸向天空。
岸边的道路上有厚厚的树叶,踩在上面感觉像是潮湿的垫子。耳际有低沉的轰鸣,像水中的巨兽在低声警告。
乌斗紧了紧蓑衣和斗笠,和一清丞相下马。他们牵着缰绳,迎着雨水,沿着大江缓缓而行。
“这片是萨水?”乌斗望着滚滚的江流,心内一阵感慨。
“正是萨水,大同江的支流。几十年前,乙支文德在这里击溃了大隋的军队。”一清丞相一向紧绷着脸,如今却是一脸的释然。
萨水湍流不息,正如永恒前进的时间,将无数英雄扫入历史。乌斗笑了笑:“几十年前,隋炀帝率领百万大军来犯高句丽。隋军攻不下辽东城,全军的进攻受阻。隋炀帝决定抽调三十万大军作为别动队,命于仲文为将军,率兵攻击高句丽的国都平壤。同时派来护儿率领由三百艘战舰、四万水兵组成的江淮水师从山东渡海,与于仲文的三十万步军别动队一起,水陆并进,夹攻平壤。”
一清丞相顿了顿。“没错。那时的炀帝踌躇满志,准备一举拿下平壤。”
乌斗点头,继续说道:“乙支文德决定先行引诱来护儿的水军攻打平壤,诱至城下加以歼灭,然后再抗击大隋步军别动队。隋水军渡海登陆后**,直扑平壤。到了平壤郊外六十里处,平壤守军才在乙支文德的带领下开始反击,但并没全力阻止隋军前进,而是佯输诈败,诱敌深入。隋军中计,进入平壤周边。高句丽军伏兵四出,隋军在慌乱之中溃不成军,基本全部被歼,四万水军仅余数千人得以逃生。”
一清丞相摸了摸他的八字胡,“大隋的水军大败,陆路的中国军队也没好到哪里去。于仲文率领的三十万隋军渡过鸭绿江后,乙支文德用小股部队持续攻击和骚扰隋军,使得隋军疲劳不堪。后来他又率部佯装败退,诱敌深入,有时甚至一天佯输诈败给隋军七阵。被胜利冲昏头脑的于仲文率军一直攻到离平壤城只有三十里的地方。为了攻打平壤,远征的隋军兵士每人背着供一百天食用的粮食行军。因为过于劳累、不堪重负,隋军兵士在半路上纷纷扔掉了粮食。等到了平壤城外,隋军几乎丢掉了所有的军粮。乙支文德抓住时机,使用坚壁清野的战术,使隋军找不到一粒粮食,陷入无粮可吃的绝境。士兵不怕死,却怕没有粮食吃。如果军心不稳,失败是必然的。在断粮的绝境下,隋军开始从平壤撤兵。隋军一开始撤军,乙支文德立即命令高句丽军发起总攻,从四面攻击隋军。就是在这里,高句丽军与隋军展开了决战。乙支文德老奸巨猾,事先命人在萨水上游筑坝,使得中国人能够直接涉水过江。同时,乙支文德在萨水四周埋伏了重兵。当三十万隋军涉水渡江时,高句丽军迅速掘开上游堤坝,放水淹隋军。三十万隋军大部分被水淹死,少部分上岸的隋兵也被埋伏在萨水四处的高句丽伏兵截杀。乌斗,你我脚下站着无数中国人的鬼魂啊!最后,乙支文德派使者给于仲文送去了一首诗,你还记得否?”
“‘神策究天文,妙算穷地理,战胜功既高,知足愿云止。’”乌斗哈哈大笑,“此即后来有名的《与隋将于仲文诗》”
一清丞相也笑了笑:“乙支文德英雄一辈子,消灭了三十万中国人,没想到最终还是被灭了国,家族灰飞烟灭。”
乌斗大笑:“乙支人有句族语:‘凡事必报。’这四个字用在他身上非常妥帖。”
“乙天卓深爱着他阿妹。”一清丞相松了松斗笠。
“越爱什么,越会死在那上面。”乌斗总结,“你我从未想到,到头来竟是乙天卓让我新罗赢得了这场半岛上的混战。乙天卓要公平正义,但公平正义恰恰害死了他的祖国。个体的普世价值会导致一个国家的灭亡。”乌斗意味深长地看了一清丞相一眼,“这会让你感到困惑吗?”
“中国是我做梦都想毁掉的,”一清丞相长吁了一口气,最后回道,“虽然我生在中国、长在中国,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
“此仇此恨我怕是难以体会啊,”乌斗叹道,“你父亲斛斯政死得太惨。”
估计除了乌斗和新罗王,世间没有第三人知道一清丞相的真实姓名:斛斯清。
“我祖辈侍奉中原皇帝,我曾祖斛斯足在北周的宇文泰当政时就已是车骑将军,家父斛斯政更是升作大隋的兵部尚书。他侍奉皇帝,殚精竭虑,忠心耿耿。”斛斯清像要看穿阴沉的天空,“家父因为和杨玄感来往密切,受到杨广的猜忌。后来一封信到了炀帝手中,信里污蔑家父是叛臣杨玄感的同谋。杨广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斩杀家父,幸亏杨广的亲信明雅是家父的挚友,他担着身家性命提前把这消息告诉家父。家父走投无路,只能投奔高句丽。”
“这是个艰难的选择,”乌斗看了看平静的斛斯清,“天下之大,却全都与你为敌。”
“那种孤独无助的感觉你恐怕没有机会品尝了。皇帝杨广大发雷霆,斩杀了家父的朋友明雅,大骂家父是叛徒。本来他想不惜任何代价抓住家父,但由于杨玄感的叛乱,他们从高句丽撤出,舍弃了无数辎重,轻装去了洛阳。老天不开眼,让这个有勇无谋的畜生大败杨玄感的军队。杨玄感自杀。”
“我听说你父亲曾被婴阳王派往冬比忽做城主?”乌斗小心问道。
“对,只是短暂地在那里待了三年。后来,大隋第三次征伐高句丽时,高句丽经过连年战争,再也无力抵抗,命悬一线。这时,婴阳王在乙支文德的建议下,无耻地背叛了家父。他答应如果大隋撤军,就将家父交给杨广,让他得到惩罚。杨广果真撤军,家父被送出。因为婴阳王知道,如果他不这样做,就无法平息巨龙的雷霆之怒。”
乌斗看着屹立中国两百余年的名门望族斛斯家的后人斛斯清,没发一言。
“杨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家父拉到金光门,绑在柱子上。不明真相的文武百官用石块和箭矢击打他。后来这帮畜生又支了一口大锅,将家父活剐,将肉扔到大锅里煮。大臣中有很多人拿起锅中肉吃,又将余下的骨头收起来焚毁,还把碎末扬到空中。”斛斯清厉声控诉,带着颤音。这是四十多年来,乌斗第一次看到最好的朋友如此激昂。
“我兄弟姐妹八人,还有全府上下五百多人口,只有我和老管家藏在无人知晓的密道里活了下来。我们逃出长安后,老管家说中原没了我的容身之所,准备把我送到新罗。可惜他在把我送往登州的途中病亡。于是我只身一人来到新罗。那时候我走投无路,几乎什么都干过,也是在那时遇到了你。”
“那是一段美好的时光。在金刚山的日子,你我晚上做小偷,白天在树上睡觉。最后我们竟然偷到了宫中,把镇殿之宝新罗金冠都给偷走了。”乌斗大笑,“还好,国王特赦了我们。”
“国王是我们的恩人,给了我复仇的机会。我们有同样的目标,并且都无比的坚定,”斛斯清笑道,似乎也沉浸在两人的过往时光中,“那就是消灭高句丽、赶走中国人。”
乌斗是个纯正的三韩人。根据他的口音,乙宏安曾怀疑他是三韩人,这让他紧张了一会儿。只可惜那个家伙太短命。“我们完成了第一个目标,第二个似乎没这么容易实现。今年是平壤被攻下的第五年,自从大唐将高句丽分为九都督府、四十二州、一百县,并于平壤设安东都护府以来,薛仁贵率兵两万与刘仁轨留守平壤。他们抚养孤儿,赡养老人,治理盗贼,提拔、任用高句丽的人才,表彰品德高尚、行为优异的百姓。高句丽人都非常喜悦,似乎忘却了亡国之痛哩。”
斛斯清却说:“这只是暂时的,乌斗。我承认,如果从外部攻击中国,这世上没有一个国家能战胜它,因为它太过庞大。但有一个例外,就是在它发生内部争斗时,我们乘虚而入,那样胜利就在我们眼前。”
就像斛斯清正在做的:从内部分裂中国。乌斗问他:“我们的目标是?”
“我们的目标,也是唯一的希望,就是让它四分五裂。”斛斯清郑重地说。
乌斗点头,并向他颔首致意:“你说得对,只有一个四分五裂的中国才能让我们新罗人睡好觉。不过,无论如何,我们都已借中国人之手将高句丽抹去。”
斛斯清笑道:“别忘了,是那痴情的太监克平帮助了我们,而背后的推动者是我们两人,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双面人’。”斛斯清和他对视,两个老伙伴会意地微笑。
“太监的心灵太扭曲了。”乌斗有些感慨,“我和他共事二十年,我太了解他了。”
“心灵扭曲的人往往比一般人更能成事。”斛斯清断定。
乌斗很同意这个说法:“乙宏安刚来平壤时,震霞将军说要攻下金城,你我如热锅上的蚂蚁。你亲自纵马飞驰到平壤找我。我们在靠近平壤的酒馆见面时,你可能没有想到,乙天卓竟然也出现在同一家酒馆。事后我才发觉,因为害怕暴露,我出了一身冷汗。”现在想起,他仍然觉得惊险。
斛斯清道:“还好他们忙于内部争斗,忘记了你、我的存在。你的判断是对的,乌斗。你跟踪泉男皂,第一时间了解到女将军已陷入乙天卓的忧郁眼神里。后来,你又安排棕人将方草娣安全地带出平壤,并把她送到泉男皂的大营中。这拯救了金城,也拯救了新罗。如果没有你这招,如果泉男皂不撇下整个大军去找梦中情人,新罗王金春秋已经当了荣留王的俘虏。”
乌斗诡笑道:“最厉害的震霞将军也是女人,而女人永远是感情的奴仆。棕人立了功,他击伤了阿厄斯,保护方草娣逃出生天。这一切都在你的运筹帷幄之中。”
“老朋友,你过奖了。你的挑拨计策完美无缺,你最高明的一招给我留下了无比深刻印象。在去冬比忽城的路上,你派人刺杀黑石王子,并让他们误以为是泉男建所为。这一招端的狠辣,彻底撕裂了泉家和高家。你是怎么悄无声息地做到的?”斛斯清罕见地赞扬他。
乌斗哈哈笑道:“我没有任何动机,就没有人会怀疑我。如果敌人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他们就不知道你下一步要做什么。我在高句丽朝堂上纵横二十余年,从未让任何人知道我下一步要做什么。我设计那次袭击其实并不打算杀死黑石王子。我拿出上万两黄金,间接召集人马前去袭击黑石王子,并故意露出蛛丝马迹,让他们以为泉男建是主使人。我知道僧旻和尚功夫了得,袭击者不是他的对手,肯定会留下活口,被黑石王子抓去审问。果不其然,黑石王子和他师傅仲室韦对审问出来的惊人结果深信不疑,落入我的圈套。实际上,泉家和高家并无深仇大恨,但架不住我这番拱火。加上太监克平又在关键时刻无意中帮了咱们一把,这五大家族的火不可能不烧起来啊!”
斛斯清微笑:“我只见过克平一面,但看得出来这人是个情种。他一手制造了荣留王的调戏事件,意图挑拨荣留王和盖苏文的关系,竟然还成功了。能在荣留王这个仇人身旁尽心照顾二十年,这人的忍耐力断然不一般。”
乌斗点头:“太监的忍耐力当然更强。他要看着荣留王受苦,消解仇恨的有效方式就是制造仇恨。”
“难道荣留王之所以如发疯般非礼泉荣雅,是太监克平造成的?”斛斯清问道。
“正是这个太监。”
斛斯清问道:“不过我有一事不明,盖苏文的老婆泉荣雅是自己上吊身亡的吗?”
“才不是。”乌斗停下脚步,“泉荣雅优雅大方、忠贞贤淑,荣留王只是握了握她的手,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是盖苏文这个老变态在生事。他认为家族荣耀高于一切,觉得夫人遭受了凌辱,身子不干净了。当泉荣雅鼓起勇气,强挤出笑容走到盖苏文面前时,盖苏文决绝地告诉陪伴自己三十年的夫人:‘我无法再触碰那头蠢猪碰过的手。’泉荣雅因此才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斛斯清露出一脸的鄙夷:“盖苏文这个枭雄行事如此鲁莽。泉男生和泉男皂恐怕到死都不知道,竟然是他们的父亲逼死了母亲。”
“泉家人向来薄情寡恩,出这档子事不算稀奇。”乌斗不屑地评论。
斛斯清在江边停下,目视前方的江水:“从表面上看,盖苏文自认为英雄一世,他对中原的强硬好比高句丽历史上的好太王、长寿王。但此一时彼一时,大唐远非那时候的中原王朝所能比的。盖苏文的强硬,好比刻舟求剑,虚有其表。好太王和长寿王之所以能北屯辽东、南征百济与新罗,主要是因为当时中原南北朝对立,无暇顾及半岛事务。尽管如此,在处理与南北朝的关系时,高句丽的历代国王无不小心翼翼。尽可能满足南北各朝‘天朝上国’的虚荣心,哄得他们没有借口进攻半岛。而大唐国力强盛,盖苏文还无视大唐的存在,杀掉郭子奢,焚烧大唐领馆,刺面侮辱大唐贞观帝,这无不是以卵击石的行为。”
乌斗点头,接着说:“后期,辽东城被攻破时,他终于意识到大唐的强大,对外变得畏敌不前,大多数时候都派三儿子‘绿眼狼’去送死。他对内紧压,每天身佩五刀在朝廷上欺国王、下压群臣。这说明他已经心虚、害怕了。他害怕一旦自己的‘神武’形象被强悍的大唐天师打碎,一百多名被他坑杀的大臣、支持荣留王的旧臣,还有跟他有过节的杨万春、于支留等会联合起来,将他泉氏家族碾为齑粉。”
“盖苏文从来不是什么政治家、军事家,更不是高句丽的民族英雄。相反,他只是一个只知蛮干、不懂邦交之道的权臣和莽夫,比荣留王差太多。虽然荣留王晚年沉溺酒色,疏于朝政,但他毕竟修了鸭绿水长城,并且和大唐保持了友好的关系。”
斛斯清赞同地说道:“你编造了阿厄斯没死的谣言,故意让于支留知道,并且让他深信不疑。自此,安鹤宫再无宁日。这是个好计策。”
这的确是乌斗的得意之作。他用这个谣言争取到了泉男产,而“绿眼狼”的这一锤子让苟延残喘的大丽彻底倒下。没了盖苏文,于支留和老妓女不可能单独面对大唐。
斛斯清对这个决策佩服之至:“你为什么认定泉男产会残忍地杀死父亲?”
“我对泉男产这个人太了解了。多年来他一直受到父亲的打压,身心饱受折磨。”泉男产被俘虏到大唐后,被流放至岭南,生死未卜。他对泉男产的遭遇颇为唏嘘:“一个嘲笑双神同时嘲笑我们的魔鬼。他忠诚,死命效力于家族和祖国,却感受不到由此带来的荣耀和认可,只有冷漠和敌视。他努力战斗,但胜利中没有喜悦,唯有屠戮的快感。他是一个扭曲的人。他没有爱,也不爱自己,他知道他配不上乙奴,也没有碰过她。驱使他的只有对亲生父亲的仇恨。”
“你好像同情他。”斛斯清丞相说。
“是的。”乌斗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他必须承认,“我的确同情他。我是‘双面人’,死在我手中的人不计其数。在我把这些人献给死神时,我什么也感觉不到。唯独泉男产,误杀侄子后他砍掉了自己的右手,拿给他的阿兄。如果你看到他被俘的样子,也会流下同情的眼泪。当时他激烈反抗,被薛仁贵鞭笞了一百下,体无完肤,之后又被投入水牢。等被捞出来时,他的身体已经溃烂,但他仍不屈服。你我虽为新罗人,是高丽人的对手,但你不得不佩服,泉男产才是真正的大丽男儿。之后,他被强制押往长安,途中受尽了折磨,最后被发配岭南。”
斛斯清丞相也感叹:“这一切都是盖苏文的罪孽,这都是他自找的。就像乙支人所说的,凡事必报。”
“还有于家人的煽风点火。他们在薛仁贵围城之前就带着家财灰溜溜地逃脱了。”乌斗说。
斛斯清丞相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真以为于家人能全身而退?”
他心中陡然起疑:“难道没有?”
斛斯清脸上露出一丝不安:“刚才我提到了‘凡事必报’。于金氏、于支留和于华瑶都被一个肩膀上架着鹰的盲人道士击杀于客栈中,尸首分离,死状很惨。”
斛斯清的不安感染了乌斗。
他们俩也会有报应的。早晚有一天,也会降临到乌斗头上:“贤弟,你为什么放走高宝雄?”
“放走高宝雄是因为他是大丽太子,可以和盖苏文纠缠。让他们忙于内斗,咱们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不过,”斛斯清摘掉斗笠,仰面享受雨水的冲击,“事实证明,这步棋我走错了。我当时就应该杀掉高宝雄。”他看着大同江,似乎要将蜿蜒千里的大江都收入眼中。
乌斗接着问:“你为什么派棕人去杀乙天卓?”
斛斯清正色道:“乙天卓是高句丽复活的火种。宝藏王被大唐押往中原,高句丽的贵族、地主与数十万百姓被迁入中原各地。按照大唐的做法,他们肯定会找一个当地人管辖、统治这些人,毕竟他们的爪牙还伸不了这么长。就像百济灭亡后,旧王扶余义慈仍然是名义上的统治者。”
“没错。”乌斗点头回应。
“乙天卓是荣留王的亲生儿子,还是长子,又是显庆帝明正册封的灌奴部酋长,他对半岛最为熟悉,在攻占平壤的过程中大放异彩。那个时候我就预测到,如果高句丽灭亡,显庆帝肯定会让他成为高句丽旧地的统治者,虽然会冠以大唐的名号。乙天卓这个人不简单。他虽出生于富贵之家,却遭受了许多苦难,很会用兵。若高句丽在他治下,会很快恢复。”斛斯清丞相看了乌斗一眼。
乌斗当即会意:“你是怕乙天卓被大唐显庆帝派到平壤进行统治,这样高句丽就会彻底成为大唐的有效领土,我们新罗将一无所获。”
斛斯清说:“正是。在半岛上的每次争斗中,除了一些小错误,我们新罗走对了每一步棋。”
“贤弟,”乌斗提醒斛斯清这个战略大家,“半岛上的另外一个玩家——倭国,他们的走向也需要关注。”
斛斯清点头:“倭国是我新罗的威胁。中大兄皇子已经即位,号天智天皇。以中大兄的能力,建立一个强大的中央集权皇室不在话下。依我看,倭国的强大将势不可挡。我听说中大兄已将国名改成了日本。这个国家会成为我新罗的心腹大患,他们一直觊觎我半岛,还有整个大陆。他们倭人对于陆地的渴求超出我们的理解。”
“所幸,我们借助中国人之手彻底打服了倭人,换得了百年的半岛和平。”乌斗叹道。
“半岛永远不会和平。”斛斯清摇头,发出这样一句判断,“永远不会。半岛左边的中国是条巨龙,右边是勇敢的武士。他们的对决才刚刚开始,以后会害苦我们新罗。”
乌斗很轻松地笑道:“身后之事,谁能说得清楚呢?!先不管这些了,先让我们享受下胜利的果实吧。”乌斗指了指前面湍流不息的江河:“这条河已经纳入我新罗疆界了。”
斛斯清点头:“大唐或许会占领平壤、占领泗沘城,但半岛毕竟离大唐有千里之遥。在大唐眼中,这里是冬天奇冷的苦夷之地。除非中原动乱,否则汉人不会愿意来这里。但半岛是我新罗的**,咱们一定要握住它、抓紧它。”
乌斗笑道:“当然。让我新罗一个个地吃掉半岛上的所有城池吧。现在,我们不就在平壤前谈笑风生嘛!”
斛斯清丞相也笑了:“总有一天,新罗的旗帜会插遍半岛,新罗人的足迹会延伸到鸭绿水。”
两人对视,哈哈大笑。
新罗和大唐的战斗:公元660年和668年,在唐朝联合新罗灭亡百济与高句丽之后,唐朝在百济故地设立熊津都督府,在高句丽故地设立安东都护府,并以新罗其地为鸡林州都督府。唐朝意图在高句丽和百济故地实行羁縻统治政策,新罗则意图争夺百济和高句丽故地由其直接统治。为争夺对百济和高句丽故地的统治权,唐朝与新罗爆发战争。后由于受西北吐蕃局势的影响,唐朝对朝鲜半岛采取退守政策,唐朝、新罗最终以大同江为界划分势力范围。唐朝巩固了大同江以北、特别是辽东地区的统治;新罗实现对朝鲜半岛大同江以南地区的统治,进入统一新罗时代。
苏定方:十五岁时,骁悍多力、胆气绝伦的少年苏定方便追随父亲征战,先登、陷阵,乡里依赖他得以安定。隋朝末年,投奔窦建德、刘黑闼义军,在乱世中屡建战功。贞观初年归李唐,随李靖北伐东突厥。在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夜袭阴山一役中,苏定方作为前锋率领两百名骑兵一马当先,攻破了颉利可汗的牙帐,为唐灭东突厥立下大功。显庆二年(657年),累功升任行军大总管,开始独当一面,并以其非凡战绩和正直为人深受唐高宗的赏识与信任,屡委以重任。征西突厥、平葱岭、夷百济、伐高句丽,苏定方前后灭三国,皆生擒其主,将唐朝国土向西开拓至中亚,向东扩展至朝鲜半岛,为大唐帝国立下不世之功。先后迁任左骁卫大将军、左武卫大将军,封邢国公。晚年受命担任安集大使,全面负责对吐蕃的军事防御。乾封二年(667年)去世,年七十六岁,追赠幽州都督,谥号“庄”。
刘仁轨:麟德二年(665年),唐高宗到泰山封禅时,刘仁轨带领新罗、百济、儋罗、倭国四个属国的酋长奔赴泰山参加祭典集会。高宗特别高兴,擢其为大司宪。乾封元年(666年)六月,刘仁轨迁右丞相,兼检校太子左中护。武则天执政时,任命他为尚书左仆射。皇太孙李重照被废除后,刘仁轨独自主持长安留守事务。垂拱元年(685年),遵从新令改任文昌左相、同凤阁鸾台三品。正月二十二,刘仁轨逝世。武则天停朝三日,命在京官员依次到他家中吊祭,追赠开府仪同三司、并州大都督,陪葬乾陵,赐其家实封三百户。
黑齿常之:黑齿常之善于用兵,史书称其“骁勇有谋略”。降唐后数十年,黑齿常之屡建战功,纵横吐蕃,所向披靡,数破突厥,威震天下,进爵燕国公。永昌元年(689年),受酷吏周兴诬陷,黑齿常之含冤自缢而死。
泉男生:高句丽灭亡后,泉男生率国内等六城十余万户,总计至少五十万(数据是否有权威出处?)高句丽人归唐,被高宗授辽东大都督、上柱国、玄菟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之后加官晋爵,被封为右卫大将军、卞国公,食邑三千户,兼检校右羽林军。泉男生于公元679年病逝于安东都护府的官舍之中,死后被安葬于东都洛阳。
泉男建:被唐军俘获后本要被高宗处死,但泉男生念及手足之情,出面求情。高宗感动,免其死罪,流放岭南。后死于流放中。
泉男产:因泉男产在破城前已降,归唐后被高宗任命为司宰少卿等职。后死于私第。
泉献诚:归唐后四次被封官晋爵,从卫尉正卿到袭封“卞国公”,左卫大将军,食邑三千户。其后代也多有加官晋爵者。(此处有误,介绍的并非泉献诚)
宝藏王:被任命为辽东州都督、朝鲜王。后来宝藏王因暗中支持高句丽遗民起义被流放四川。宝藏王的儿子高德武接管安东都督府。
人口统计:唐平高句丽后,分其境为九都督府、四十二州、一百县,并于平壤设安东都护府以统之,任命右威卫大将军薛仁贵为检校安东都护,领兵两万镇守其地。高句丽第二十八任国王宝藏王高藏被唐朝俘虏。根据司马光的《资治通鉴》记载,高句丽贵族及大部分富户与数十万百姓被迁入中原各地,融入中国各民族。另有部分留在辽东,成为渤海国的臣民,也有小部分融入突厥及新罗。自此,高句丽不再存世。
中大兄皇子:天智天皇二年(663年),依百济之请,中大兄皇子的援军在半岛大战唐军,惨败,被迫撤出朝鲜。中大兄皇子企图在朝鲜半岛南部恢复支配地位的希望化为泡影。天智天皇六年(667年),中大兄皇子将都城从飞鸟迁到近江。称制七年后,即668年,中大兄皇子才正式即位,这时他四十三岁。中臣镰足集中了一批博学之士,参考唐令,于668年编成《近江令》二十二卷。在废除土地和人民的私有制度之后,为了直接支配全国的土地和人民,推行“租庸调法”,编制全国性户籍。天智天皇九年(670年),编制了包括几内、东海、山阳、南海、西海等地区公民、部民、奴隶的户籍,史称《庚午年籍》,是日本历史上最早的比较完备的户籍,为公地公民制奠定了基础。天智天皇十年(671年),天智天皇在被严寒笼罩的近江大津宫结束了他波澜壮阔的四十六年生涯。
续守言、薛弘恪:他们并没有被处死或发配为奴隶,而是被中大兄皇子安顿了下来。二人因为能够识文断字,被任命为音博士,负责校正当时日语中不规范的唐音。薛弘恪更是参与了《大宝律令》的制定,一时风光无限。
大祚荣:高句丽灭亡后,他征高句丽遗民,据东牟山(今敦化敖东城)筑城而居。圣历元年(698年),正式建国,自号震国王,史称“旧国”。对外采取结盟政策,与契丹结好,同东突厥结盟,屈从于新罗。后国势渐强,占据东北地区东部、南部及朝鲜半岛北部、俄罗斯沿海州一带。唐中宗亲政后,派侍御史张行岌对震国招抚,大祚荣欣然接受,派次子大武艺入侍唐廷,表示臣服。开元元年(713年),唐玄宗派鸿胪卿崔忻前往震国,册封大祚荣为左骁卫大将军、渤海郡王,仍以其所统为忽汗州,加授忽汗州都督,不称震国,专称渤海。
扶余丰:刘仁轨率唐军于白江口大败倭国与百济之联军,扶余丰逃往高句丽。高句丽灭亡后,为唐所俘,流放至江南,不知所终。
高仙芝:唐朝中期名将,高句丽人,姿容俊美,善于骑射,骁勇果敢。幼时随父入唐,20岁时被封为将军。官至安西副都护、四镇都知兵马使等职,封密云郡公。吐蕃占领小勃律,唐朝三次出兵不捷,遂于天宝六年(747年)命他为行营节度使率军出击。高仙芝智取小勃律,升安西节度使。天宝九年(750年),进攻石国(今乌兹别克斯坦塔什干一带),先约和,后突袭,生俘其国王和部众。次年,石国引大食来攻,他出击大食败归。后入朝,授开府仪同三司,任右羽林大将军。天宝十四年(756年),安禄山叛乱时,高仙芝以副统帅之职出征讨叛逆,前线失利,退守潼关,为监军宦官边令诚诬陷、杀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