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謠

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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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憊的騾子拉著沉默的馭手和頹喪的古義寶搖搖晃晃趕到太平觀農場,日頭已經從西麵山頭掉了下去。

炎日偏西收斂起灼人的光芒,古義寶才迷迷糊糊合上了眼皮。

他的精神和肉體早已疲憊不堪,硬是讓痛苦和悔恨折磨得靈魂無法安寧。在他慢慢明白無論自己如何痛苦如何悔恨也無法改變現實的命運之後,他那破碎的心靈便漸漸麻木,瞌睡和困倦便乘機一齊向他襲來,他暫時中止了那無休止的自我心理折磨,讓靈魂從苦難中得以片刻的解脫,也暫且忘卻不討人喜歡的馭手和陌生女人。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或許是睡足了,或許是因為車子停止了顛簸,古義寶的眼睛睜開的一刹那,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幹什麽,也不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也不知道他來這裏幹什麽。開始他以為自己是在連隊睡午覺醒來,當他坐直身子,明白了自己來到了什麽地方,明白自己來這兒幹什麽,明白自己現在要幹什麽後,心裏像被蠍子蜇了一口。

騾子已經卸套,馭手和騾子都離開他去了他們該去的地方。他不知道那個女人是什麽時候下的車,也不知道車是什麽時候到的農場,他一點沒覺察他們停車卸套,他睡得太死了,這些日子他哪一天也沒正經睡過一個囫圇覺。

馭手怎麽連個招呼也不打?拉磚拉糞拉牲口也得卸車呀!馭手竟會毫不理會地把他擱置在營房操場角落的水溝邊就不管了!

古義寶見這個馭手時就覺得這人怪,跟他見麵時臉上說不清是一種什麽表情,既沒稱呼古義寶什麽,連他的名姓也沒叫,一路上也沒跟他說一句話。古義寶沒精神跟他說話是一回事,作為下級的他,又是第一次見麵,怎麽說也得先開口跟他打個招呼吧,可他就愣是招呼都不打,弄得古義寶跟他在一輛馬車上待了一路還不知道他姓甚名啥。到了這裏,他竟把自己當個沒用的物件一樣扔水溝邊理都不理,如同扔一條死狗。這是部隊,還有點規矩沒有?他敢如此對自己,說明他根本就沒把自己當場長放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