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雷陣(紅色經典)

張得全和他所講的故事

字體:16+-

大隊前麵走了,我們吆喝著十頭大騾子慢慢地行進。大騾子馱著我們第四大隊的行李。太陽很大,吹著風,梧桐花正盛開,每一棵樹下都落了不少。這伏牛山的山路雖長,但並不令人厭倦。走著,心裏想著老百姓講的“八百裏的伏牛山”的氣勢,舉眼一看,一片繁茂的開著花的梧桐,果然是壯觀。我們一夥五六個人相當樂觀,這種樂觀精神卻不是偶然的。

當時,一九四八年,我們隊伍南下,我要求去炊事班和運輸班當政治幹事。因為這炊事班和運輸班都是剛被解放的川籍戰士,急切需要政治教育。白天我在運輸隊,晚上我在炊事班,和他們一塊兒工作一塊兒勞動—煮飯、做菜、切蘿卜、洗蔥、煞馱子、抬馱子、卸馱子、找草料、選擇牲口能通過的道路。我們很累,但我們的話說不完,我給他們講革命隊伍中的故事,他們給我講他們在舊社會的遭遇。革命故事也好,他們的遭遇也好,都深深教育感動著我們,因為那是人民的歡樂,人民的力量,人民的痛苦,人民的哀愁。我們談了許許多多動人心魄的事情。白天,不管太陽多麽大,曠野無人,我們這一個運輸隊,是不會感到寂寞的。

這天,我們又談論起來了。談了一陣敵人隊伍中的惡習,一個叫做張得全的說:“國民黨隊伍,真叫殘酷,那才是把一個人的命不當成人命!我倒想起了那時候出在我們排上的一件事。……”等了一陣,他沒有說出他的故事來,我們要他講。他又說:“我還差點兒丟人嘞!”有人問:“怎麽丟人?”他低著頭,沒有開腔。他是一個矮個子,十五歲被拉壯丁出來,這時二十三歲了。但發育不健全,麵孔象老漢一樣,又黃又皺;身材象小孩一樣,輕巧活潑。他常說他是脫過幾層皮的人,“我沒有死成,簡直是萬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