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露宣站在街边，静静地看着对面，那里有一家网吧还在营业。事实上，在信息网络如此发达的新社会，网吧已经快要过时了，还在死撑的几家，看起来也是死气沉沉的。
这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班上那个女孩儿尖刻的怒骂声响起来。
“杀人犯，杀人犯！”
没错，她就是杀人犯，如果不是她，曾宸现在可能还在网吧好好地工作着。
曾宸的母亲撕心裂肺地哭着，指着封露宣说：“如果不是你陪曾宸喝酒，他一定不会出这场意外！”
封露宣的叔叔婶婶护着封露宣，封露宣木然地坐在那里。
究竟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她做错了什么？是因为她和曾宸喝酒，又把他一个人丢在天台上，所以害死了他吗？
所以她的一生都将用来受苦和赎罪吗？可是凭什么呢？就算她留下，酒醉的曾宸会做什么，她也无法预料啊！
她想着想着，一张纸巾递到了她手里，她哭着推回去，对方又推了回来。
“拿着吧。”那人说。封露宣便把纸巾攥在手里，连声道谢。
她又哭了。
她就这么哭了一会儿，才向周予家走去，没有注意到一脸复杂的周滕向给她递纸巾的人道了一声谢，又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周予在沙发上窝着，手里还在研究恶人通行令。他在奖品区发现了“终止运行”的选项，不需要耗费任何积分。这时，周滕带着封露宣进来了，周予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拽着两人走到了外面。
周滕嚷嚷起来：“干吗啊？”
“咱妈在家呢，你想让她怀疑你早恋吗？”
提起“早恋”两个字，周滕的表情变化很快，他一把捂住嘴，拍了拍周予的肩膀：“哥，交给你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家，只剩周予和封露宣站在居民楼下，一脸尴尬。
站了一会儿，周予发现封露宣的眼睛有点儿红肿：“你怎么了？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封露宣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他：“你想好怎么恶作剧了吗？”
“嗯，我和周滕商量好了，他从阳台上往下扔东西砸我们，但是我们知道东西砸下来的位置，所以不会被砸到。”
这算什么恶作剧啊，怎么可能会有奖励？她这样想着，但是没有说出来，而是伸手拿过周予手里的卡片看了看。周予的恶作剧记录还是零，很明显，他除了和周滕试验，什么恶作剧都没做。
“就算在你弟弟出门前把他的作业本藏起来，也算是一种恶作剧吧？”她说道，“其实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留这张卡片，像你这样的人也会喜欢这些无聊的恶作剧吗？”
“嗯……可能是因为奖励诱人吧，而且我觉得我的人生很无聊，都是在为别人而活。”
“这不是很正常吗？人活着多多少少都是因为身边的人，没有谁是独自活在这世上的，有人牵挂你，有人对你有期望，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儿。当所有人都对你没有什么期望的时候，你的人生才真的完了。”
“所以你这辈子只想为了别人而活？”
封露宣不说话了。
“没有别人就不好好活了吗？”周予继续追问道。
“你闭嘴，你根本不懂！”封露宣突然失控地大喊起来。但周予丝毫不让她，他的温润如玉似乎都给了俞光亚一个人，一面对封露宣就强势得吓人。
这时候，两人头顶上传来了周滕很无奈的声音：“哎呀，这就是传说中的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吧。”——他拿着一个装满水的塑料袋，脑袋也从阳台的窗户上露了出来。“你说的那是婚姻。”周予反驳道。
“原理都是一样的。”周滕说完，直接把塑料袋丢了下来，吓了周予一跳，拽着封露宣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躲开了这枚水弹。
“就不能提醒一下吗！”周予很无语。
“我人都出来了，武器也给你看了，还不算提醒？难道要我提前告诉你，我要爆你头了吗？”周滕不甘示弱。
看着兄弟俩一来一回地斗嘴，封露宣的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容，但是很快，她的笑容就消失了。她死死盯着周予，觉得这个人真的是无病呻吟，这么好的家，有什么压抑的。
果然人这种生物是很难被满足的，永远都有人觉得自己很惨，过得不好。她也一样，而明明世界上还有很多过得比她悲惨的人，在默默挣扎着。这样想着，她还能苛求周予什么呢？
而且自从周予那次在聚会上拼死护着她之后，她对周予就怎么都讨厌不起来了，所以就这样吧，较真儿又有什么意思。
周予和周滕的恶作剧结束了，但是并不被恶人通行令承认。周予本来以为只要输入了恶作剧内容就行，但是现在看来不是这样的。
这卡片难道可以自动识别真正的恶作剧吗？还是这背后还有其他的原因？而想到那些得到恶人通行令的人们，似乎都有各自悲催的人生，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吗？封露宣胡思乱想起来。正在想得出神的时候，周予推了她一下。
“啊，怎么了？”
“喊你半天了，怎么还在发呆？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封露宣顿了一下，又傻乎乎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高三的学生都会偶尔失忆吗？”周予转头问周滕，周滕哈哈大笑起来。
“她都快二十岁了，可能和我们年轻人不一样吧。”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直到周予的母亲到阳台上来喊他们吃饭，两人才同时停下了，这才想起封露宣还站在他们旁边。周予的母亲一眼就看到了封露宣，表情顿时有点儿僵硬，但是她很快又笑了。
“这是谁啊？周滕的同学吗？”
“我——”封露宣刚要说话，周滕却像被火烫了屁股一样跳了起来，指着周予喊道：“这是我哥的朋友，我和她不熟！”
说完，他拔腿就跑。周予反应比较慢，站起来想跑的时候，已经晚了，母亲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喜悦语气说道：“快，快上来，在下面站着干吗？多冷啊！”
大夏天的，哪里冷？
周予很是无语。封露宣干咳一声，用目光询问他，自己应该上去还是离开。周予尴尬地抬起头对母亲喊道：“妈，她有事儿，马上就走了！”
“你闭嘴！我没有跟你说话！”周予的母亲一秒变脸，恶狠狠地训斥了周予，又笑逐颜开地对着封露宣说：“来，姑娘，上来，阿姨饭都做好了。”
“哦……好，好吧。”封露宣实在没办法，只好点头同意了。但周予却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拽着封露宣，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半晌才冒出来一句：“那个……我妈说什么，你可千万别当真。”
“为啥？”
周予仰天长叹：“她就希望我早点儿找女朋友。”
封露宣笑了起来，她还没见过这个冷淡又死板的男人有这个样子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