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擦黑了，封露宣一个人走在大街上，一股奶油的香甜味儿吸引了她，她顺着香味儿找了过去，发现是一家新开的面包店，店外排了很长很长的队。
她很喜欢吃蛋糕，现在，糕点的香甜味儿让她忍不住吞起了口水。
她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钱，迟疑了一下，过去排队了。虽然她的钱只够买一块蛋糕，但她还是很想吃。
队伍虽然长，但是店员动作麻利，所以很快就排到了封露宣。她看别人都是大袋大袋地买，有些怯生生地表示自己只买一块。店员有些不耐烦，但是没说什么，随意给她装了一块就丢了过来，却因为动作太大，撞掉了放在柜台上的盘子，盘子里的蛋糕掉在了地上。周围的人直呼可惜。
店员当着众人的面儿把掉在地上的蛋糕撤了下去，换上了新的。人群中发出一阵赞叹声，封露宣也觉得这店员人真不错。封露宣啃着蛋糕拐过小店要走，突然发现从玻璃窗里能看到蛋糕店的厨房。她突然有些好奇，想看看那些蛋糕是怎么做的，于是凑过去往里看，这一看她就愣住了，只见一些店员把那些掉在地上的蛋糕简单处理之后又摆进了新的蛋糕盘里端了出去。
这也太过分了吧，刚刚大家还以为他们是良心店家。
封露宣气鼓鼓地想拆穿他们，但随即又犹豫了，蛋糕已经处理干净了，她现在去说，谁会相信她？她又犹豫了一下，绕到了小店后面，掏出指甲刀剪断了他家的电线。
本来灯火通明的小店突然暗了下来，烤箱里正烤到一半的蛋糕因为停电降温，慢慢地塌了下去。
封露宣拔腿就跑。
活该，活该，凡是当了婊子又立牌坊的人，都活该被整！
她跑得气喘吁吁的，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她快步跑回家，一头扎进了卧室，把自己的恶作剧输进了网站，马上获得了C级奖励，正好可以换一瓶她心仪好久的防晒霜——封凝就有一瓶，是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天天在她面前有意无意地炫耀，现在她不在乎了，她自己也有了。
换完防晒霜，她又发起呆来，奖励换完，但是她还想去做很多很多事情，做那些大人可以做，她却不可以做的事情。
她正在迟疑着，外面传来了门铃声，她忙跑出去开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封凝哼着歌走进来，带着一股橙花味道的香风，是祖·玛珑的橙花味香水，封凝的追求者送的，她天天都喷在身上，却不肯答应人家的追求。
多好啊，如果自己考上了大学，现在也可以尽情地享受恋爱了不是吗？她可以自己打工挣钱，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能还会有一些追求者。
很多东西，她都可以得到。
但是，有的东西却是她怎么努力也得不到的。
她永远不会像封凝一样有这么好的家庭，这么好的父母，这么好的生活。
她想要啊，好想要啊！
她脑海里不住地盘旋着花儿朵朵的话，乐亲只做了那么一个恶作剧，就得到了那么贵的手机。
如果她有钱，也许可以买到母爱呢？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消下不去了。母亲的生活很好，没错，但是她有了孩子之后，又要出自己的抚养费，又要还新房子的贷款，恐怕手头也不是那么宽裕的。
如果这个时候，她可以给母亲一些帮助呢？她迟疑着，低头看着卡片，上面没有现金兑换，但是有很多别的可以换取的东西，比如婴儿的奶粉、玩具还有衣服，简直是一个小小的网上商城。
多好啊，这些东西，伸伸手就能得到，只需要欺负一下身边的人就可以了。
她还看到了一个“终止运行”的网站，而且不需要用积分来兑换。这么好的东西，一般不会有人选择这一项吧，即便它是免费的。
这个世界上，有得必有失。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子里蹦出来这么一句话，但是她很快又把这句话从脑子里抹去了。
有得必有失，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
封露宣想着，站起身来，走到封凝屋里放化妆品的地方，把她的粉底液挤了一半出来，又倒了很多水进去，拼命地晃了晃，又放了回去。然后，她拿起下一瓶，倒出一半，倒上水，再拿起下一瓶……最后她又把封凝的香水拿出来倒掉一半，兑了一半花露水进去。
不是喜欢香吗，这下够香了，还防蚊呢，看我对你多好。
想到封凝第二天喷上香水，发现是花露水的表情，她心里一阵畅快，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一旦出口就无法抑制，越来越大，到最后，她几乎是狂笑了，还笑出了眼泪。
她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无意中看到了梳妆台镜子里的自己，她一直为自己清秀漂亮的脸沾沾自喜，但是现在，她的脸太难看了。
本来白皙圆润的脸因为奇怪的笑容扭曲着，眼睛红肿，散发着疯狂的光芒，面部狰狞得像一个魔鬼。
这就是我吗？真丑啊，真丑啊！
她对着镜子放声大笑，但很快，笑声变成了抽泣声，她又对着镜子大声哭了起来。
封露宣的母亲怀里抱着咿咿呀呀的小婴儿，目瞪口呆地看着封露宣拎着一个巨大的超市购物袋进门，然后一样一样往外掏着东西，都是昂贵的婴儿用品，一般人家都不用这些牌子，都是电视上那些明星宝宝在用。
这得多少钱啊！
“露露，你哪里来的钱？这也太贵了。”
“给妹妹的，不贵。”封露宣没有回答母亲前一句话，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又很温柔地伸手过去摸了摸母亲怀里小婴儿的头。小婴儿一点儿都不怕封露宣，反而对她“咯咯”地笑了起来。封露宣静静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问道：“妈妈，我小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母亲愣了愣，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你小时候啊，特别不好带，认生，除了我，谁都不肯找。有一次你晚上发烧，闹着不肯睡觉，就要我一个人抱，我就抱着你在客厅里转悠了一整夜。看你终于睡了，我就把你放在了**，谁知道你又醒了。我吓了一跳，害怕你还哭，就想再把你抱起来，但是你却对着我甜甜地笑了，然后含糊不清地喊了我一声‘妈妈’。”
母亲在讲这件事儿的时候，封露宣在出神儿，这个时候母亲脸上的表情真美啊，充满了母性的光辉，她以前一直都是这样看自己的，直到和父亲分开。
她心里某块坚硬的地方突然柔软了起来，看着那些通过恶作剧换来的东西，心里隐隐生出一种愧疚感。她想，把这个事情告诉妈妈吧，她会原谅自己的，因为她是自己的妈妈啊！
但是她刚刚张开嘴，还没发出声音，妈妈怀里的小婴儿就笑了起来。
“咿呀——咿呀——”小婴儿奶声奶气地喊着，似乎在叫“妈妈、妈妈”。
封露宣突然觉得自己很傻，妈妈是自己的妈妈，但也是别人的妈妈。
她放下东西，转身离开了。
妈妈这次对自己很温柔，没有以前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如果她继续给妈妈买东西，妈妈是不是还会这么温柔地看她？
妈妈，你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