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四月的天氣,在太陽的光輝之下,擁於馬路上的群人之中,身上的汗也不禁下流。去看“革命老爺”的群眾,那是很熱心的。他們看了背包的,騎馬的,坐汽車的,挑東西的,灰布衣服襤褸而齷齪的,黃色軍衣而有皮裹腿的……革命軍,一隊隊的走了過去,從上午走到中午,從中午走到下午……過去得很多很多,可是並沒有顧家埭姓顧的“革命老爺”。革命軍真好,不獨不共產,不共妻,而且很和氣,不野蠻,還有人在講演不籌餉不拉夫呢!龍二老爺的大少爺,倒也高興,隻是沒見顧玉聲,等得不耐煩了,他小帽戴在前額上,鼓了勇氣,和一個穿黃軍服的革命軍說道:
“喂!請問你,革命軍參謀部有個姓顧的嗎——叫做顧玉聲的?”
“我們革命軍裏隻有參謀處,沒有參謀部。”那個革命軍——也許是革命老爺吧——很看他不起的這樣說。
“哦!是的,我說錯了,”大少又口吃著說,“參謀處有姓顧的嗎?”
“我們第七軍的參謀處沒有姓顧的,我就是參謀處的陳參謀。”
大少還想和他再談話,陳參謀已經走了。
下午三時了,斜陽已經上了西天,群眾很失望,他們沒有看見同鄉的“革命老爺”。群眾也隻好說道:
“唉!回去嗬!沒有呀……”
群眾於是抹了抹頭額上的汗,無精打采的漸漸散去。
顧家埭的大少爺三少爺手上拿了兩根紙做的青天白日旗,走回家去,剛到“大門”外,龍二老爺便笑嬉嬉一跛跛地走了出來,第一句話便說道:
“看見了嗎?”
“沒有嗬!我還問過革命軍裏陳參謀的……”大少很不高興,顯然與到馬路去時成了反比例。
“哦?……”龍二老爺呆了。“我也說,那樣頑皮的孩子有官做?”龍二老爺的話又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