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岁月:全二册

第36章 一道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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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做一个决定是不容易的,之所以不容易,是因为能预见的困难和无法预料的阻碍往往让很多的决定半途而废,甚至努力到最后也可能一无所获。因此给人带来的挫败感是要远远大于一事无成的,让人觉得做了还不如不做。

张新阳虽然下了要在职场上有所突破的决心,但该从什么方向努力,又该如何努力,对于孤身一人在外打拼的他来说,确实是一个很费解的难题。或者说,要想有突破是可遇不可求的,随着煤炭行业的蓬勃发展,顾阳焦煤早已成了津州的香饽饽企业。刘成功的案头已经压了无数的人情账单,有调动工作的,有调整岗位的,有寻求升迁的。在如此的职场环境下,张新阳想要寻求晋升提拔的机会又谈何容易?

从刘成功办公室出来以后,李荣给了张新阳一个课题,思考安全与发展的关系,写一篇高质量的文章。虽然前期的题是张新阳破的,但是也仅限于说一说而已,真要形成一篇高质量的文章,无论是从理论层面的思考还是从文字层面的撰稿,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张新阳把自己关在办公室,用了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完成了一篇《关于在新的经济形势下加强矿山企业安全管理的思考》,在李荣和刘成功简单修改后,发给了《津州日报》的牛总编。牛总编是李荣的同学,是个非常严谨的人,在多次与张新阳核对内容后,才拍板肯定这篇文章是有一定理论水平的,随后刊发在了《津州日报》的理论专栏中,署名“刘成功”。

这篇文章在津州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曹副市长还特意为此事给刘成功打了电话,听了刘成功的想法和意见,并让刘成功在全市安全工作会议上做了发言。正是这篇文章,让张新阳开始正式进入了刘成功的视野。

正当张新阳准备撸起袖子大干一场的时候,孟强的一个电话给了他另一个选择。周五晚上,张新阳刚洗完澡,慵懒地躺在**听着音乐。电话不紧不慢地振动起来,晚上10点半了,张新阳懒得接任何电话,任由它在桌子上嗡嗡地振动着。但对方很执着,手机刚停了一会儿就又振动起来,反反复复响了三四次,张新阳终于不耐烦地接通了电话。

孟强大声嚷道:“嗨嗨嗨,我说新阳,干啥呢不接我的电话。哎哟,怨我,忘了,忘了,没打扰你和嫂子的好事吧?”说着哈哈地笑出了声。

张新阳呸了一声说道:“有屁的好事,我一个单身汉,正孤枕难眠呢。我说你还真执着,一遍又一遍地打个没完,我好不容易攒了点睡意,全让你的破电话给嗡嗡没了。”

孟强说:“哎呀,你们文化人就是矫情。兄弟我给你打电话是真有事,送你个老婆要不要?”

张新阳说:“我说强子,你啥时候干起人贩子的勾当了?云南的还是贵州的?”

孟强说:“你怎么老把我往坏人堆里推呀。我是有大生意,问你干不干?干成了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啊。包你买房、买车,抱得美人归。”

买房、买车,像一叶羽毛般在张新阳心底最痒的地方撩拨着,但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依旧不紧不慢地问:“什么大生意?不违法吧?”

孟强再次哈哈地大笑道:“我说什么来着,我在你嘴里迟早是要被枪毙的。我的大才子,我保证肯定不违法,我就问你干不干?”

张新阳也笑了,肯定地说道:“有钱不赚王八蛋,干!你和我说说,到底是什么大生意?”

孟强说:“现在焦炭市场火爆,兄弟我想干个小型的焦化厂,咱俩合作,成不成?”

张新阳说:“我穷得口袋比脸还干净呢,和我合作开焦化厂?你逗我玩呢吧?”

孟强说:“这年头知识和智商就是资本。实话跟你说,我不需要你投资,只要你帮我出谋划策就成了,等盈利了,我给你20%的利润。”

张新阳稍稍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强子,无功不受禄,不管你这焦化厂有多大,20%的利润可不是个小数目,我凭什么拿这钱?”

孟强说道:“新阳,我知道你谨慎,但兄弟绝对不会害你。现在手里赚着大把钞票想开焦化厂的大有人在,但是弄不到煤是最大的困扰,所以能批到煤就是万事俱备所欠的东风,没有这点儿风,啥都是假的。所以说,你只要帮我牵线搭桥联系上人弄到煤,就值这20%的利润。这样不违反你的原则吧?”

张新阳稍稍思考后说道:“这也没什么,给你介绍一个朋友而已嘛。可是,你这20%的利润,我确实承受不起。”

孟强这才又笑了起来,说道:“实话给你说,我这投资也就是二三十万,说白了就是个土焦炉。你这20%的利润也没多少。况且是赔是赚还两说呢,要挣不了钱,兄弟许你的利润也就是水中捞月了,到时候你别怪兄弟就成。”

张新阳听孟强这么一说,释然了许多,他笑道:“你他妈这也是蒙事儿的吧,听着挺响亮,也就是土财主的小作坊。这国土、环保什么的能批了吗?”

孟强说:“先干开再说,有多少企业家是办了工商税务起家的?一步步来嘛,相关部门我都打好招呼了,民不举、官不究,等赚到钱了,再慢慢往正规走。”

张新阳笑着说:“奸商,十足的奸商。”

孟强也笑着说:“怎么这么难听呢,兄弟这叫闯关,闯成功了就是企业家。”

张新阳说:“你准备在哪儿开?”

孟强说:“大岗村。”

张新阳顿了一下说道:“你他妈不是还打我的什么主意吧?”

孟强说:“聪明,聪明。”

张新阳的舅舅江大成是大岗村的村委会主任,大岗村虽然不大,但是民风彪悍,外来人是不太好在村里立足的,而江大成在村子里还是很有威信的。孟强一定是看上了张新阳的这层关系。关键时候还要请江大成出马协调关系。别看孟强上学的时候成绩不怎么样,但论起做生意还真是精明人。

张新阳说:“你要在大岗村干,可不能在村子里糟蹋,要是真给村子弄出点儿损人不利己的幺蛾子事,你不要指望我出面找我舅舅帮忙。”

孟强说:“你看你还是顾阳焦煤的专家呢,这炼焦有啥污染,你们的新生焦化厂不也是炼焦吗?附近的居民不一样该干啥干啥吗?我是请专业人士设计的土焦炉,不一定就比你们的焦炉差,不就是身份不一样嘛。再说,我在这儿真要是做大了,咱就搞正规企业,将来村民又能来上班,企业效益好了还能给村民点儿福利,这等大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张新阳听孟强说得也在理,就说:“强子,你说得也对,只是这个风险,你还得三思而后行啊。”

孟强说:“嗨,赔就陪了,二三十万就算我赔不起,我老爹也能赔起,不是个啥事。你考虑考虑,后天给我个答复。”

挂断了孟强的电话,张新阳关了灯,让自己完全融入黑暗之中。夜,能让一切安静下来,包括人的思维。许多事情在夜里静静地思考,一切就会豁然开朗。孟强所说的基本上是事实,就当前的行情来说,做焦炭生意肯定赚钱,市场对焦炭需求旺盛,从每天新生焦化厂专用线开走的一列列火车就可窥一斑。

新生焦化厂的焦炭,只供应有合同的外省大企业,而本地中小用户几乎都是使用从山西、内蒙古运过来的焦炭,光是运费就快接近成本价了。只要能搞到本省的煤炭,做焦化生意稳赚不赔。

谁也知道这个道理,但要做成却不容易,必须同时具备几个条件。第一,必须要有煤,在岳东省只有津州产煤,而津州的煤矿又主要集中在顾阳,顾阳的煤根本供不应求,一个小老板是没有能力从顾阳弄出点儿焦煤来的。第二,必须要有实力,即便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草台班子,赚不赚钱先拿着几十万投进去,不是谁都有这个实力的。第三,要有人脉,小型焦化厂游走在合法与不合法之间,不需要有多高层次的人脉关系,但在县乡政府必须有人脉资源,民不举,官不究。第四,要有合适的厂址,干焦化厂必须选址在经济不发达的穷乡僻野,但穷乡僻壤民风自然彪悍,处理不好这些关系,有几个村民一捣乱,你是啥也干不成的。

孟强绝对是个聪明人,他把这些都想明白了,他唯一缺少的就是资源,稍有些困难的,是合适的选址,但这两个短板是可以从张新阳这儿得到互补的。对张新阳来说,工作是他唯一可以遮挡与生俱来的贫穷处境的华丽外衣,他不再是当年那个敢说敢干,敢拼敢打的张新阳了。要维护自己的羽毛,就必须小心翼翼,万分谨慎。所以要答应孟强,他必须考量风险。牵线搭桥的事,他可以做,往后的事情如何运作由孟强操作,这是绝对没有风险的。但是否要接受孟强20%的利润呢?他反复权衡了一下,凭啥不要利润?有什么可怕的呢?干!

这个世界很精彩,而精彩终究是给敢想敢干的人准备的,人一辈子不长,青春更是短暂,许多事情总要做一做的。下定了决心,张新阳拉开了窗帘,窗外的霓虹穿透了夜色,妖娆地闪耀在夜色中。

天边的那颗星依然闪烁着,这么多年,无论是在简陋的中学教室、贫瘠的乡村小院,还是在大学的空旷操场,每当他在夜色中思考自己的未来时,这颗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的遥远的星,总是给他以无穷的力量和勇气。今夜,闪烁的星光依旧穿越了几十万或上百万光年,在霓虹中保持着它的坚毅和执着。星光在闪耀间穿透了张新阳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