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岁月:全二册

第46章 倾心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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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明桢听说张新阳在盛世嘉园买了两套126平方米的房子,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过了许久他才问刘诗雅道:“诗雅,你俩不是和爸爸妈妈开啥玩笑吧?”

刘诗雅笑着说:“谁和你们开玩笑了,不信你们自己看。”

说着就把购房意向合同递给了刘明桢,白惠也凑到了刘明桢跟前,一页一页地翻看起来。待他们确认这两份购房意向合同真实无误后,疑惑随即挂在了两人脸上。

白惠问:“新阳,你哪来的钱买这么贵的房子?而且我看两套都是按揭,这是要还贷款的,你那点儿工资,能够嘛。你实话跟阿姨说,没有干什么……”

白惠本来是想问张新阳是不是干了什么违法的事,拿了什么不该拿的钱了。她知道,现在的年轻人胆子大,容易冲动,如果真是那样,买这两套房子的钱足够让他的下半生在牢里度过,但她又转念一想,为什么要把孩子想得那么坏呢,于是生生把后面的字咽了回去。

刘明桢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但是从他焦虑和疑惑的眼神中能看出来,他和白惠一样想知道答案。

张新阳看着两人惊愕的神情,差点没有忍住而笑出声来,他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说道:“叔叔,阿姨,请你们放心,我买房的钱绝对干净,我张新阳也绝对不会干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情。”

于是张新阳就把自己入股孟强开焦化厂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听着张新阳侃侃而谈,刘明桢和白惠时而露出赞许的神色。当讲到请驼三爷处理江玉苟死亡的事情时,刘明桢和白惠乐得笑出了声。等到张新阳讲完了这些,两人悬着的心都落到了肚子里。刘明桢和白惠交换了一下眼神,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这个眼神还是被张新阳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从两人的眼神里读到了让他兴奋的信息,他们对他已经算是基本认可了。

白惠换了个语气说道:“新阳,诗雅没有看错人,只要你们的感情好,我和你叔叔是没有什么大的意见的。只是有个事我还是放心不下,要提醒你认真考虑考虑。你和诗雅要面临异地工作的问题,这津州和顾阳怎么说也要坐几个小时的火车呢,你们将来怎么办?”

张新阳听白惠又点到正题了,他拿出了早已想好的台词:“阿姨,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了,您也知道华州到颜州的华颜高速已经开工了,顾阳到津州这一段也属于华颜高速,等到这高速路修好了,两地的距离就会大大缩短,开车也无非就是一个小时。到时候我买辆车,晚上6点下班7点多也就回到津州了,这些事都不是什么大事情。”

刘明桢端着茶杯踱着步来到了落地飘窗前,他不紧不慢地说:“新阳,我还想问你个问题,你是要做生意还是要走仕途,你想好了没有?”

张新阳还真没有思考这方面的问题,刘明桢的提问让他无言以对。他快速地想了想说:“我觉得这是两不误的事情,一起干。”

刘明桢又说道:“你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无论你的工作还是焦化厂的事务,都不是由你负第一责任的。你要想在国有企业干出个名堂来,就不能经商,太多的功利心会让你急功近利,毫无建树。你要想经商就不能在国有企业干领导岗位,时间长了就会犯原则性错误。这个事情要思考好,一个对未来没有规划的人,即便是有了收获,也是暂时的成功,注定不会走远的。”

刘明桢的话是经验之谈,能在两个鸡蛋上跳舞的人,都是有能力,有胆识,智商和情商都很高的人,但往往也是这些人,更容易犯错误,更容易栽跟头。极度的自信让他们失去了对规矩的敬畏,失去了自我约束、自我净化的主动性,他们总是把所有的成功全部归功于敢于突破底线。正是这种在规矩和制度间游刃有余的行走心态,引诱着他们一步一步走向了违法犯罪的深渊。

张新阳并没有真正听懂刘明桢的话,以他现在的阅历也不可能真正听懂这些道理,他很有礼貌地点着头说道:“叔叔的话我记住了,一定认真地思考,下次再向您汇报我的心得。”

刘明桢坐回到沙发上,微笑着说道:“记住就好,要趁着年轻规划好自己的人生。少年得志,不是坏事,但也绝非是好事。许多时候,一个人的成功与否不是靠金钱能够衡量的,一定要把握好自己。”

张新阳嘴上应承着,心底却多少有些说不出的感觉。这些话都不无道理,却都是大道理,于他而言,似乎又没有什么用处。张新阳觉得如果不是有了这一笔钱买了房子,他们也许不会这么快接受自己。但在往后的经历中,刘明桢的话一次次得到了印证,他才意识到刘明桢说的真的是至理名言。

不管怎样,此刻的他能得到刘诗雅父母的认可,绝对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他又想起了姥爷教他的那几句启蒙诗: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他再次默默地念了一遍,这些年,他遇到过窘迫,遇到过绝望,遇到过嘲笑,遇到过不公,他总是用这几句话激励自己,一次次超越自己。

刘诗雅挽着张新阳的胳膊,走在小区四季常青的小道上,小道幽幽曲曲,一直通向人来人往的小区大门。白惠本打算留张新阳在家吃饭的,可刘诗雅执意要和张新阳出去吃。白惠也就没有坚持,任凭两个年轻人穿戴整齐出了门。

站在窗边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了大门外,白惠问刘明桢道:“明桢,你觉得怎么样?”

刘明桢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地说:“什么怎么样?”

白惠说:“张新阳啊?”

刘明桢说道:“聪明,上进,好学,是个好苗子。只是阅历浅点儿,将来怕是要吃亏的。”

白惠说:“别拿你副经理的架子,我们是选女婿,不是给你选秘书。”

刘明桢也觉得自己关注的点有些偏了,于是说:“只要他对诗雅好,只要他们的感情深,我们做父母的有必要干涉吗?再说,这孩子凭借一己之力买了盛世嘉园的房子,就冲这一点就比当年的我有出息,我没意见。”

白惠说:“可是,他的家庭是那样的,是不是有些门不当、户不对啊?”

刘明桢呵呵地笑出了声,接着说道:“都啥年代了。要说门当户对,你这当年知青中的一枝花,还不是跟着我这放牛的穷小子跑了吗?那时候你怎么没说我们门户不相当呀?”

白惠听刘明桢提起了当年他们私订终身的事,脸一红,伸手在刘明桢的肩上打了一拳说道:“哪壶不开提哪壶,都怪当年的我涉世不深,让你这老奸巨猾的人给骗了。”

刘明桢把白惠搂在了怀里说:“我这一骗就是一辈子,我们都老了。”

白惠没有再说什么,想想这么多年的奋斗,一颗颗泪滚落下来,沾湿了刘明桢的衬衣。

张新阳和刘诗雅坐在熟悉的快餐店,张新阳边吃边问道:“诗雅,我今天的表现怎么样?”

刘诗雅说:“挺好的啊,能和我爸那个顽固的理论分子大战若干回合,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张新阳说:“你爸高深莫测,有大家风范啊。说实话他后面讲的我有些听不懂。”

刘诗雅一听笑出了声,呵呵说道:“啊,张新阳,你可真能装啊,一个劲儿地在那儿点头,我还以为你和他有了共鸣呢。”

张新阳说:“懂不懂不重要,态度才是最重要的嘛!”

刘诗雅也说道:“不过也不能怪你,我爸说的我也听不懂,他这个人,做事严谨,又特别认真。听我妈说,要不是他老顽固,早就提了老总了。”

张新阳说:“认真点、严谨点有什么不好,做人做事还是踏实点儿好,心底无私天地宽嘛。”

刘诗雅说:“是,我妈也常说,拿了别人的,再想堂堂正正地干事,就难了。”

经过这几次和刘诗雅父母的交谈,张新阳已经感受到了他们的正直和严谨,看着正在大快朵颐的刘诗雅,心里涌上了些许的温暖和激动。刘诗雅抬头看到张新阳正呆呆地望着自己,有点儿疑惑地问:“嗯?你咋了?”

张新阳不知为何,脱口而出:“我爱你!”

张新阳这么一说,刘诗雅有点儿无所适从,她舔了一下手指上的番茄酱说:“又显摆诗人气质了吧?”

张新阳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一口气喝完了一大杯咖啡。

刘诗雅提出请假去三亚放松几天,张新阳没有立即答应,他想探探李荣的口风再说。近期安全形势不稳定,全国出了好几起煤矿事故,中央领导都做出了重要批示,从岳东省到津州市都召开了专题会议。顾阳焦煤集团是津州市重点关注的企业,为了尽快把省市领导的讲话精神落到实处,公司已经召开了三次专题部署会议,安全部上下都忙得不亦乐乎。

不过张新阳是清楚的,这种全国性质的活动其实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工作,只要安全部不出事,所有工作就都是文字游戏而已。于是在忙完了几份文件,撰写了汇报材料以后,张新阳向李荣请假了。李荣并没有张新阳想象中的犹豫,很爽快地答应了,并安排王春亮替补张新阳的工作。张新阳按规定填写了外出请示报告单找赖峰签字。赖峰正在看张新阳刚刚下发的文件和写好的汇报材料,听张新阳说是要陪家人外出散心,呵呵笑着说了句工作生活都要兼顾,就大笔一挥在报告单上签了字。

津州的初春让人有着无限的憧憬和遐想,但无论如何,包裹在春寒中的人们还未见到春暖花开,寒风裹挟着枯叶,吹得人脸生疼。夏季终究是会来的,而在此时那抹绿色已经让张新阳心驰神往了。

张新阳买好了去往三亚的飞机票,同行的还有刘诗雅的闺密王梦华和她男友于鑫龙。王梦华毕业后考入了津州市工商局,在朋友的撮合下,和津州刑警队的刑警于鑫龙恋爱了。

凛冽的寒风中,四个人在机场碰了面,登上了飞往南国的飞机。飞机滑行着起飞了,城市渐渐小到没有了踪影,只留下洁白的云从机翼下掠过。云,白极了,像极了儿时在田地中仰望的云,云还是洁白如雪,只是曾经明亮的双眸因成长而浑浊了。刘诗雅靠在张新阳的肩头,如云一般温柔。张新阳此刻只想将这份美好珍藏在记忆里,如牢记儿时的云一般,直到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