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侃然覺得需要找一個伴侶,免得一個人孤清清地坐在會場等,便向著××救亡室來找趙世榮跟老孫,同時看看趙世榮整理的籌備會記錄弄好沒有。踏進救亡室的大門,隻見有兩個青年坐在裏邊的桌子上看書,把那亂發的頭埋得那麽低,專心致誌地看著。看他進來時,都掉頭望了他一望,又回過去看他們的書了。
他於是踏進第二個房間的門,從極光亮的地方到了這有點陰暗的房間,眼睛一下子受不住這急變,一時起了昏花,看不清楚麵前的一切,但一候兒,也就看清楚了。
這房間裏有四張桌子,分開靠著兩邊的壁頭,每張桌子上都有人彎身在上麵,借著靠前邊壁上的一洞紙糊的小方窗的光在工作著;那光是微弱的淡黃色,斜射進來,像弧光燈似的剛好照著那四張桌子,許多微塵在光波裏遊走著,像關在玻璃缸裏的小蟲一般。有一個人在印油印,滿手塗得是油墨,他拿油墨滾子在油印機上一滾的時候,那長長的頭發就吊下來垂在額角,以致他不得不把頭向上一搖,但那些頭發不肯回到上麵,立刻又亂紛紛地垂下來了。有兩個則在拿著筆寫著什麽,不斷地在紙上移動。隻有那很年青的小陳在那兒講著話:
“喂喂,老孫你看見那夏伯陽就是這樣把手一甩麽?”一個紙團就打在一個人的鼻尖子上。那人把筆一擱:
“唉,小陳!你怎麽光是搗亂!人家老趙這東西馬上就要要的!”掉過頭來,就現出一個戴著黑邊眼鏡,額角許多橫皺的臉,那是一個瘦削的尖臉,顯示出工作過度的蒼白,配著兩邊分開但有些倔強直立的頭發,跟那鱸魚似的嘴唇,表現出他這人性格的堅定——這就是老孫。當他掉過頭來時,已一眼看見李侃然,就一手扶著眼鏡,笑著走過來了,額上的橫紋擠刻得非常密而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