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复中心里,刘闯穿着短裤在跑步机上奔跑着,**的上身贴着各种仪器,大腿上还有新康复的枪伤。医护人员们在观察着仪器上的各种健康数据,戴淼担心地看着。跑完步后,他又做了引体向上和仰卧起坐,康复数据也都被一一记录下来。
心理检测室,刘闯的胳膊上和胸口上贴着仪器,他面无表情地躺在躺椅上。戴淼在玻璃窗前看着他。
心理医生问刘闯:“你会做噩梦吗?”刘闯反问:“什么叫噩梦?”
“你只需要回答,会还是不会?”
“我不知道那叫不叫噩梦”
心理医生继续问:“会,还是不会?”
刘闯停顿了:“……偶尔会。”
心理医生看看数据:“你惧怕死亡吗?在开枪射杀目标的时候,你会难过吗?”
刘闯沉思后说:“不会。”但心理医生认为他在说谎,刘闯脾气一上来,一把扯掉了那些仪器:“在你的眼里,我只有两个答案,是或者否。但人是复杂的,人不是单细胞生物,我脑子里面在想什么,你靠这仪器能发现什么呢?是,我开枪射杀目标,不同的目标,在战斗当中我不得不射杀那些我可能压根儿不认识的目标。但他们是坏人,他们是暴力犯罪分子,一旦他们选择与中国人民为敌,与中国法律为敌,负隅顽抗,我就不得不这么做。任何一个武警战士,都会做出与我相同的选择!”
“你太激动了,这不是什么好事。”心理医生说。
“我激动?我当然激动!你看看我身上这些伤,我不杀他们,还等着他们杀我吗?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在开枪射杀他们的时候,我不会有任何难过!因为我是一个战士,我的职责就是战斗!我不会无端去杀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的职责所在!你说我激动?一旦我在战斗当中犹豫,我死了倒不足惜,无辜的人可能就会命丧黄泉!”刘闯大声说。
“你不要有敌意,心理疏导也是为了让你能够舒缓内心的压力。”
“我内心没有压力,我所做的噩梦,也与我在行动当中是否开枪射杀敌人无关!我所做的噩梦,全部是我万一行动失败,无辜的人死在我的面前,我会多么难过!我非常感谢你浪费时间给我做心理疏导,但我确实没有需要舒缓的压力。医生,我只想知道一个答案——我现在已经康复,已经痊愈,我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回到我的部队,继续执行任务?”刘闯有些急躁了。
“刘闯同志,你能否出院,完全看你的生理和心理恢复的情况,也就是说,你必须配合我们的工作。你的生理数据很棒,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棒的运动数据,但是你的心理数据很差,起码到此刻,还是不及格的。出于对你个人和部队的负责,如果你不能达到合格的标准,我们不能让你出院。”心理医生严肃地说。
刘闯急了,戴淼赶紧进来打断他们,劝说刘闯,又把心理医生拉出去劝了几句,才把心理医生又推进来。戴淼依然在玻璃前看着。
心理医生进来了:“好,我们继续——你有女朋友吗?”
刘闯一愣,戴淼也是一愣。
“你有女朋友吗?回答我,有,还是没有。”
刘闯深呼吸:“没有。”
看了数据,心理医生说:“是真话——你有心上人吗?”
刘闯没说话。
“这是一个正式的问题,涉及你的心理是否健康。我们的测试是必须进行的,回避是没用的,这道题的分值很高。没有爱的人,我们不认为他(她)是个心理健康的人。”
“……有。”刘闯迟疑了一下,还是回答了。
心理医生看了一眼那边的戴淼笑笑,问:“是医生吗?”
“……不是。”
心理医生“哦”了一声,戴淼的眼泪已经出来了,她捂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转身离开了。
测试结束后刘闯走到花园,站在戴淼身后,看着她。
泪痕已干的戴淼从池塘倒影里看见了他:“你来干什么?”
刘闯坐在她边上:“做完测试,你不在,我想你可能到这儿来透透气了,你果然在这儿。我不是有意的。”
“什么不是有意的?”戴淼眼圈又开始发红。
“你是一个好女孩儿,你对我的一片心,我都知道,但我……”刘闯觉得抱歉。
“我早就知道了,你着急回部队,除了想回去执行任务,还有呢,就是想……看见她。”
“我和她,也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她受了很深的伤害,内心深处有巨大的伤痛,以至于五年来都无法走出那种痛楚。刚才做心理测试的时候我就想,其实该做心理疏导的是她,她的心里太苦了。深爱的人逝去了五年,她在这五年里一直都活在缅怀和伤痛里,我真怕她哪天撑不住了。”刘闯看着远处缓缓地说。
戴淼纳闷儿地问:“你说什么?逝去了五年?她男朋友?”
刘闯叹息一声:“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格斗馆里,夏冬一脚踹在沙袋上,扶着沙袋的谭亚敏被震得直往后退:“哎妈呀,姐们儿,轻点儿,别把脚伤着。”夏冬又是一个腾空飞踹。谭亚敏差点儿被踹出去,她抱着沙袋:“可以了,可以了,你已经是佛山无影一级脚了!”
谭亚敏继续陪练,问:“我说,今天周末,你又不值班,你怎么不去医院啊?”夏冬说:“我好好的,去医院干吗啊?”谭亚敏露出明知故问的表情:“看刘大队长啊!”夏冬说:“他不都脱离危险期了吗?”谭亚敏说:“不一样,不一样,你们可是搭档啊!没事交流交流,对工作有帮助啊!这大好的周末,放我去洗洗衣服什么的可好?”夏冬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跟他不是那么回事。”谭亚敏说:“我也没说什么啊!你说的那么回事是怎么回事啊?”夏冬又一脚揣在沙袋上:“跟我装傻,好玩吗?”谭亚敏立刻求饶:“不好玩!别踹了!”
夏冬终于停止了,对谭亚敏说:“陪我聊聊吧。”
两人换了衣服去了训练场,夏冬上了攀登楼顶,坐在那儿发呆。谭亚敏上来,拍拍手,坐在她的边上:“说吧。”
“我也不知道自己对不对。”夏冬望着远处说。
“陪练一上午,终于进正题了——洗耳恭听!”谭亚敏呼了一口气说。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谭亚敏一指自己的心口。
“那你说吧。”夏冬说。
“逝去的人呢,总希望活着的人,活得更好。”
“你倒是真直接啊!”
“你让我说的啊!你知道我这个人不喜欢藏着掖着,那就敞开说呗!人啊,在医生的眼里,就是由水、蛋白质、碳水化合物、脂肪、矿物质和维生素六大元素组成!但是呢,所有的医生都无法解释一个元素是怎么构成的,那就是人的灵魂。这不是唯心论,是事实。”谭亚敏道。
“你想表达什么?”
“鱼的记忆,只有七秒钟,所以鱼永远不知道烦恼。而人的记忆无法抹去,所以人才会痛苦,才会难以自拔。有些事,忘不掉,就暂时放下吧。你那么聪明,什么都懂的。”
夏冬忧伤地说:“我不是不想放下,只是……在我想放下的时候,总是会想起……我不能那么做,我……”
“榴梿,这可不是你啊!你那么洒脱,如果你真的喜欢上了大队长,也没有什么想不开的啊?”
“灵魂,你刚才说到灵魂,是真的触动我了。我不信这个世上有鬼,但我相信他的灵魂在看着我,我……他会伤心的。”夏冬痛苦地说。
“你怎么不想,他希望你开心、希望你幸福呢?”
“不知道,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夏冬看着天空,眼泪流下来,“等着我吧,我会回来的……”
医院花园里,戴淼看着刘闯,边听边抹眼泪。刘闯说完,忧伤地看着池塘。
“我没想到是这样的……”戴淼也为夏冬感到心疼了。
“所以我说,也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
“我现在都明白了……”戴淼吸了一口气道。
“我是很喜欢她,这一点你已经知道了,测谎仪再不靠谱儿,这件事测对了。一开始,我只是单纯地对她有好感,后来,我知道了她的这些伤痛,真的是很难过,很心疼她……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助她走出这种痛楚,太痛苦了。我想她真的是我认识的最坚强的女孩子,换了是我,我都不一定能撑得住。”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一点点融化她内心的伤痛,慢慢来吧。”
戴淼竖起大拇指。
刘闯笑笑,道:“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以为我会吃醋?呵呵,真把我想得那么俗啊?我告诉你,刘闯,我戴淼从来都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女人!喜欢一个人是没错的吧?我也没说我不喜欢你,但是,首先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就应该真心实意为对方考虑。你和她,确实蛮合适的,工作的搭档、生活的情侣——黄金组合啊!”戴淼笑道。
“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就你还会不好意思?哈哈哈,别闹了!说正经的,需不需要我和她去谈谈?女人对女人,更容易敞开心扉!”戴淼问。
“别别,真的。”刘闯立刻阻止。
“为什么?”
“这件事交给时间吧,毕竟我们的情况有特殊性。”
“什么特殊性?”
“我们是突击队的队长和副队长,还要在一起执行任务,我怕感情的事,会对工作带来负面影响,会影响工作的默契。你知道,我不仅仅要关心她一个人,我还要关心特战大队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呢,还有在一线工作的突击队十几个兄弟姐妹。她也一样,不能分神。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分神,都可能导致不好的后果,我们承担不起这个风险。”刘闯摇摇头说。
“你们特战的,哎,简直了,那个教员主任还死乞白赖非要我去考什么特警学院,我才不去呢!看你们一个个的,真累!”戴淼吐槽道。
刘闯笑笑,问:“黑山老妖看上你了?”
“那货叫黑山老妖?哈哈哈,倒是真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