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洛琳望着手机上的几条留言，都是她刚刚发出去的。
“希望往好的方向发展吧…”
她环顾整个花店，每一朵鲜花，无论是绽放中的，还是含苞的，亦或是未到花期的，每一株都被苏雅照顾得很好。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沉默寡言的呢…”
记得苏雅小时候，是会和花儿们倾诉的。
她身上的使命太大，责任太重了。
让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承担整个种族的未来，大概很少有人能够扛下来吧？
虽然这个未来，极其渺茫…
苏雅和白辰相对而坐，白辰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每一段倾诉他都会恰到好处的回应。
这让苏雅的倾诉欲望越发强烈，逐渐吐露出了自己埋在内心最深处的声音。
“我八岁那年，父亲死亡，母亲失踪，他们都是人族的战士，战死在前线，死在和万族的战争里。”
洛琳游走在花丛之中，仿佛透过娇艳的花朵，看到了过去的光景。
“那时的小雅子，到底经历了多少苦难，八岁的小女孩，竟然独自一人从安全的城市，跑到前线找到我…”
苏雅轻轻呢喃，“我的父母是洛琳老师的兵，父母健在的时候，我见过她几次，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所以我想拜她为师，成为一名武者，替父母报仇。”
在这个时代，“武者”一词，几乎可以等同于“战士”。
全民皆兵，并不是什么夸张的描述。
“八岁的我，打通了第一个窍穴，入门武道。”
“同年，我强化了第一条筋脉，太阴肺经，气血值达到190。”
“第二年初，淬骨18块，正式踏入一品武者行列。”
“第二年末，我强化了第二条筋脉，太阳小肠经，淬骨36块，进步速度放在整个人族算得上第一梯队。”
洛琳摘下一朵即将凋谢的花朵，捏在手里。
“毕竟人老了…竟然要我参加威慑计划…明明我还能继续带兵的。”
“阿雅这孩子，我让她速度放慢点，她却不听，果然被委员会那帮家伙看中了她的天赋，找上门来，希望她能够参与‘血脉计划’…”
白辰轻声呢喃，“原来这就是‘血脉计划’，让人族拥有万族血脉之力，进而窥探成神之契机，可按理说，用混血进行这种计划不是更好？”
苏雅微微摇头，“混血更加不可能被人族接纳，实际上差点杀了你的狼女就是所谓混血，你看她有半分亲近人族的意思吗？”
“所以我们只能依靠基因改造、血脉注射，融合万族血脉，找到那股血脉中的力量进行强化提纯。”
“为了能够获得更强的力量，为父母报仇，保家卫国，我当然选择了参与其中。”
洛琳将手里的枯萎花朵丢到垃圾篓中，叹息一声。
“没想到，这却是苏雅这孩子噩梦的开始。”
“解除军籍，隐藏身份，在大众眼前消失，在黑暗中孤独前行。”
苏雅仰头望向天花板，“不仅如此，人族对万族的血脉之力根本没有任何了解，我们只能从结果推导原理，对血脉之力进行各种猜测和尝试。”
“为此，我不得不依靠万族血脉的气息隐藏自身，只身潜入万族深处，只为打探出万族修炼的秘密。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在那种荒原地带遇见你。”
“那你成功了吗？”白辰忍不住问道。
“谈何容易，万族对人族的气息很敏感，虽然我能够化身为半兽的形态，可我却没机会融入万族的族群，唯一一次成功了，却是更加痛苦的经历…”
“在万族，人族只是奴隶，是牲口，没有逃亡的可能，没有死亡的机会，只能像是傀儡一般活着。”
“然后像机器一般产下混血的后代。”
“再将混血种当作是某种高质量的商品，贩卖给其他种族。”
“虎毒尚且不食子，可对万族而言，它们与人族的混血，只是另一种口味的牲畜。”
“哪怕是看中血脉传承的万族，都极少原因承认混血的地位。”
苏雅平静的话语，激得白辰全身一阵恶寒。
很难想象当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到底是何等心情。
特别是，苏雅的母亲还失踪了。
这不由得让人怀疑，是否她的母亲，也沦为了这样的生育机器？
白辰感觉胃部一阵翻涌，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苏雅不可能想不到这一层，但她都没有提这件事。
那么自己也绝对不能提出来。
她的语言开始变得激烈，眼泪滑落脸颊。
“我在万族地域内，看到过很多东西，都是机密，都是黑暗。”
“我心里的东西越来越多，我不敢找老师倾诉，她总会调侃我，我知道她是为我好，但我受不了她那种大大咧咧的关爱。”
“我也没办法和其他人诉说，我甚至不敢和花朵们倾诉…”
“所以，每一次我都好想，好想！！就这样结束吧！就这样暴露吧！”
她的情绪越来越激烈，开始有些歇斯底里。
“我想杀戮！我好想杀光它们！你知道看着同族经历着绝望和痛苦，连死亡都做不到的时候！”
“你却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苏雅开始咆哮，她捂着脸，埋着头，白辰紧紧将她抱在怀里，不断安抚着她的情绪。
“那些时刻的画面永远烙印在我的脑海里，任何时候只要稍稍回忆，族人麻木绝望的模样就会浮现在我的脑中！”
“空洞无光的眼瞳，被粗鲁切割的头发，断掉的手脚，割掉的舌头，散落在地上被打断的牙齿，双腿间干涸的**，将身体勒出血印的麻绳…”
“白辰，我真的好后悔，我不该参与血脉计划的，无知的死去才是解脱，知道的越多，承担的就越多。”
“我好想回到战场，以一位普通人族的身份杀死那些牲口，能杀一个就杀一个，杀到我杀不动为止！虽然我不想死在万族手里，但是为人族战死总好过一个都杀不了来的强…”
“我真的好憋屈，好难受，好煎熬…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没有提过申请吗？比如退出什么的。”
白辰斟酌性的“出谋划策”，他很心疼怀里的女孩，但他也不想苏雅真的就这样去万族战场上送死。
“当然没有，也不能。这些计划，都是人族的希望，是我们的未来…我绝对不能放弃…我必须坚持下去…其他人都和我一样，我们都在坚持，都在忍耐。”
苏雅哭着说出话语，断断续续，像个小孩子。
“所以，我也要忍耐，我必须忍耐，我必须要找到那个契机，彻底利用起万族的血脉之力，我要用它们的力量去杀光它们，要让它们感受成为杂种牲口的感觉！”
与其说是倾诉，不如说她是在用这种方式不断强化自己的信念，给自己烙下思想钢印。
苏雅将脸埋在白辰的腿上，歇斯底里，这样声音就不会传得太远，这样她就可以把心里所有的委屈全部倾诉出来。
“所以你必须忍着，身为武者却不能上战场，甚至不能告诉任何人…世人都不理解你，这不是你的错，你并不是懦夫，你比许多人都要坚强得多，你真的很辛苦。”
白辰轻抚着这个颤抖着的女孩，任凭她将鼻涕擦在自己的衣服上，裤子上，甚至捏了一把往自己背后糊的行为。
如果说作为一个穿越者，一开始他只是想好好活下去的话，此时此刻，在他听苏雅倾诉了这么多之后，他知道，他再也不可能独善其身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人族有未来，自己才有未来。
“但是不用担心，接下来我会陪着你，咱们一起分担。”
他是真的很心疼苏雅，从十四岁到如今，整整八年时间。
国恨家仇，她就像一个面壁者，无人倾诉，无人理解，还要被人误会。
他想要依靠自己的一份力，尽可能让这个女孩活得更加轻松一点。
虽然，现在的他还不是很确定到底该怎么做。
苏雅的哭喊声逐渐小了，倾诉完一切，心情好多了。
她抬起头，看着和煦笑容的白辰，轻声啜泣着，脸蛋微红。
白辰起身，将苏雅轻轻抱起，拥入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