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朋友,埋在那裏。這一走,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
一
不知怎麽回事,春天剛到,我就感覺肩膀靠後的地方有些癢。我讓老詹姆幫我看下。他叼著煙繞到我身後,看了半天,打了個手勢說:“沒事啊。”
“可是癢癢的。”我轉身,用手勢回道。
老詹姆的脖子已經腐爛,因此隻能用擺手代替搖頭,說:“不可能,不可能,我們的神經都爛掉了,除了永恒的饑餓,沒有任何知覺,怎麽可能會覺得癢呢?你是不是太久沒有進食了?放心,我最近在風中嗅到了血肉的味道,這幾天我就帶你過去覓食。”
我不信,讓他找了兩塊鏡子,一塊在前,一塊在後,對照著看。我看到我的右肩後側有一道巴掌大的傷口,肉已經翻開,是灰褐色的,像一張微微咧著的嘴巴。在這張嘴巴裏,我隱隱看見了一個黑色的小東西。
“你不是說沒什麽嗎,怎麽還有這個小東西?”
老詹姆又看了一會兒,說:“不知道這是什麽。”他伸出手指,往傷口裏挖了挖,鏡子裏,我能看到我的腐肉黏在他手指上。他太用力,傷口又撕開了些,新露出的肉依舊是灰色的。我無聊地打了個哈欠,哈欠打完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來,這個傷口是上次在一個草坡上追逐活人時,被一根樹枝劃出來的。
“太緊了,挖不出來,”老詹姆頹然地站到我麵前,打著手勢,“可能是露出來的骨頭吧。”
“哦。”我晃了晃手。
這時候已經是傍晚,但這座海濱城市的夏天,白晝很長,天空依然是一片幽寂的黛藍色。海上波光粼粼,一條被拴住的人力船浮在海麵,載沉載浮。很多僵硬的人影徘徊在岸邊,漫無目的,走來走去。
“他們在幹什麽?”我問。
“最近海上會漂來一些屍體,”老詹姆吐出煙頭,又點燃一支,叼在嘴裏,“是有血肉的,剛死不久。跟我們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