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號站台的鈴聲持續響起。陸陸續續有人從四麵八方的隧洞鑽出來,匯集到十號站台的四處。我手裏握著梁清揚給我的無線話筒,藏身在一堆彩燈後麵,看著人群越聚越多。
“誰?誰在亂摁鈴?”劉海龍罵罵咧咧地從治安室跳了出來,手臂上還纏著繃帶。好幾個保安提著警棍跟了出來,但數量比預計的少得多,機會難得。
我清了清嗓子,對著話筒吹了一口氣:“我。”
廣播係統把我的聲音輕鬆地傳遞到十號站台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你是誰?”劉海龍四處張望,同時示意他的手下,四下搜索。
我的位置很高,能夠輕鬆看見下麵人的一舉一動。我看見梁清揚的人擺著維持秩序的架勢走進人群之中。我表演的時間到了。
“還有人記得千陽之戰嗎?就是那場把我們從地麵驅趕到地下的戰爭?是誰最先摁下核彈按鈕的呢?已經沒有人說得清楚了,然而牽一發而動全身,第一枚核彈射出之後,世界各地立刻作出激烈的反應。那些深埋在地下的核導彈基地打開了發射井,在公路和鐵路上馳騁的機動核導彈發射車豎起了發射架,在空中翱翔的戰略轟炸機輸入了核武器發射密碼,在大海深處遊弋的戰略核潛艇點燃了潛射核導彈的發動機,都一股腦兒地把核導彈按照預定方案發射出去。所以說,這不是什麽意外,而是一場蓄謀已久的自戕,毫不誇張。”
人群開始還有些紛紛擾擾,我多說幾句之後,都安靜下來。雖然還有茫然之色,但心底的某種情緒,已經被我調動起來了。市長趙光庭出現在劉海龍身邊,劉海龍低頭向他解釋著什麽。我繼續說:
“然而,一切並沒有因為千陽之戰的結束而結束,被迫來到地下的我們並沒有停止自戕行為。20年前的那場被認為是鼠族引發的暴亂,大家還記得嗎?沒有人知道是誰最先動的手,已經無從查證,但結果是如此的殘酷與**裸。一開始,還有明確的派係之分,裸鼴鼠計劃的支持者、反對者和中間派。誰支持,誰反對,誰觀望,在之前的大辯論時已然悄然分裂。支持者殺反對者,反對者殺支持者,中間派殺支持者也殺反對者,也同時被支持者和反對者殺。然後,隨著暴亂的繼續,派係界限逐漸泯滅,本派係中那些不夠堅定不夠積極不夠狂熱的人,也成為屠殺對象。到最後階段,在暴怒、仇恨和恐懼的支持下,屠殺向身邊的每一個人蔓延。沒有核彈,我們用砍刀、木棍、石塊、拳頭和牙齒,照樣彼此殺了個痛快。20年前,在紅土地,就在這裏,慘叫、追逐、混戰,血肉橫飛,核戰的幸存者紛紛倒下。整個紅土地的人口銳減了至少70%,70%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