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長達十七年的夢中醒來了。
這是醒來後我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也是唯一的念頭—我隻知道這個。
至於我究竟是誰、身在何處,一時之間並沒有頭緒。我坐起身,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適應了周圍的黑,隱約能感受到這是一個逼仄的空間。正是這種看見,讓我能把物理上無光的昏晦和沉睡中毫無時空感的黑暗區分開,確認自己真的醒來了。
長久的沉睡讓我的思維異常遲緩,每次醒來都如同一次新生—是的,每一次—我記起來了,這是一種周期性的沉睡。
我伸手在周圍摸索,摸到了一個棍狀物,那應該是一個火折子。記憶隨著觸感複蘇,指引著我晃燃了火折子,跳躍的火光燙開了屋子裏的黑,我發覺自己坐在一個石砌的方槽內,砌石涼如寒玉。蘇醒之後,體溫緩緩回升,我已經受不了石槽裏的寒冷,慌忙爬了出去。在我的石槽旁並列著兩個同樣規格的槽,裏麵躺著一對漂亮的男女,哦,那是我的父母。
父母正在沉睡,他們與我一樣—準確地說,我的整個種族都是這樣,定期沉睡著。周期都是質數,而且彼此的周期都不一樣。我的沉睡周期是十七年,那父母的周期是多少呢?讓我想想。
饑餓,劇烈的饑餓感像秋千一樣,跟著呼吸的節奏在胃裏用力地來回翻騰。沉睡已經結束,所有的身體機能都漸漸恢複了,生物本能的一切需求同時蘇醒,這一切感受都在折磨著我。我趴在地上借著火光尋找,很快摸到了苔蘚和一些其他蕨類,我抓起它們瘋狂地吞咽,好歹恢複了一些體力。
我再一次好好看了看我的父母,才發現他們的手都指向同一個方向。我順著他們的指向找到了放在高處的一個盒子,盒子裏放了很多堅果和漿果幹。用麻布包著的炭粉可以讓盒子盡量保持幹燥,還是有不少幹果發黴了,想來已經放了許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