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 元
神說:“要有光。”就有了光。
——《聖經·創世紀》
從何說起呢?
從頭開始未免囉唆,需要追溯到馬陸和李韻的大學時代,那已經是七八年前的陳穀子爛芝麻,早不知丟哪兒了,就是可以尋回也變餿了。食物是會變質的,人情亦有保鮮期。隻好掐頭去尾,揪出最核心的矛盾,一言以蔽之,就是錢,或者說,沒錢。
馬陸剛剛換了新工作,也是托幾層關係,輾轉數次才覓到在報社任職的機會。他大學修計算機專業。馬陸還記得第一次跟李韻見麵,問及他的專業,馬陸說:“我修計算機。”李韻就說:“那我計算機壞了,就找你修。”馬陸專業知識還算過硬,畢業後在一家信息產業公司上班。他的同學經常跳槽,他從沒挪窩,直到公司破產,才被迫離職。他以為在報社也是負責計算機維護之類的工作,就像網管,沒想到部門領導讓他負責撰寫新聞稿,還是實時新聞。他說:“這不對口啊。”領導說:“會打字嗎?”馬陸點點頭,他的雙手每天在鍵盤上消耗的時間遠遠超過一個月在李韻身上的總和;他熟悉跟了自己十幾年那把櫻桃鍵盤的所有敏感按鍵,喜歡按鍵的觸感和跳躍的力度。領導說:“這就夠了。”馬陸非常想跟領導坦白,他從小學到高中,最怵的就是寫作文,記錄是半個小時憋出七個字。
讓他寫新聞,是不是搞錯了?
他吞下這個問題。多年的職場生存經驗告訴他,領導永遠正確。
報社投資了一個強大的撰稿軟件,隻需給出一個關鍵詞,就能從數據庫抓取有效的句子,拚湊成一篇文章。這跟傳統意義上的洗稿不同,洗稿的對象是針對某一篇文章,通過一些手法,把這一篇文章改頭換麵,據為己有,撰稿軟件針對的是數據庫內所有類似文章,每一篇裏麵抽取兩行,像蜜蜂采蜜,最終萃取成一篇全新的文章。或者更為通俗的比喻是薅羊毛。洗稿是摁著一頭羊薅,撰稿軟件則是把羊群當成數據庫,從不同的羊身上剝削。二者之間另外的不同還在於,洗稿需要從立意、結構、人物和表述上下功夫,撰稿軟件不像這麽麻煩(似乎也沒有這個智商),它原封不動地抽取一句話,保留每一個字的排列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