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滅的腳步聲正在朝這裏逼近。
就像走向絞架的劊子手一樣,這聲音的頻率並不快,也算不上響亮,但卻令人無法忽略。厚重的氣密門能夠有效地封堵住空氣這一聲音傳播的主要介質,但當它本身也開始在無法抵禦的強大力量麵前顫抖時,這種可憐的封鎖就失去了意義。很快,保護著蘇珊娜的住艙的氣密門就被撕裂了,跳動的橙色火焰在門口的裂縫中閃爍了片刻,旋即寂然無聲,接著,一個龐大的黑色形體出現在門外。
這是一個冰冷的、充滿暴虐氣息的形體,是來自太古洪荒的最原初的憤怒與狂暴濃縮而成的精魂。它有智慧,卻沒有靈魂;它有理性,卻毫無人性—氣旋就像爬上豌豆藤頂端的傑克遇到的巨人一樣,帶著病態的興趣打量著被逼進死角的獵物。
她想要做點兒什麽,但身體卻仿佛套上了無比沉重的鎖鐐,潛伏在人類基因中的生物本能—在無法逃脫也無法抵禦的強敵麵前保持靜止以避免被發現的本能—無情地限製了她的行動,讓她隻能繼續麵對這個無情而又不可捉摸的魔鬼。與此同時,整個艙室也突然暗了下來,仿佛某個黑暗之神剛剛抽走了所有的光和熱,隻留下了絕望與虛空。
接著,魔鬼開始發生變化:狂暴湧動的氣體逐漸塑出了人類的五官—蘇珊娜驚訝地發現,米格爾·洛佩斯的臉正注視著她,扭曲的笑容讓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充滿惡意的掠食者,正在打量著到手的獵物。冰冷的氣流從兩排由冰晶組成的利齒之間來回穿梭嘯叫,聽上去既像是苦笑,又像是哭泣。
蘇珊娜想要說點什麽,但她的舌頭和聲帶似乎都已經凍成了冰,甚至連一聲最細微的喘息也發不出來。在不屬於人類的尖銳笑聲中,巨怪將一道由陰影構成的爪子伸向了她,一股強烈的寒意就像海蜇的螫針,無情地穿透她的皮膚,鑽進她的肌肉與骨骼,同時又像一柄彎刀一樣將她的感官從這個世界上生生剝離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