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易斯在灯底下抽烟。他有点不习惯头顶的帽子，也还不习惯和满世界的清新空气一起涌来的虚无感。那位大老板动用了自己在政界的力量，将一个微不足道的犯人放了出来，把他从一个安宁之地，又放进这花花世界里。现在他觉得，这还真可以算是个阴谋。
熟悉的酒馆已经没了，后来的招牌上也已经落满了土。现在是一个不会听故事的酒保在那立着，摇晃着淡得没有味道的酒。
他于是也没有待太久，很快就裹紧了风衣匆匆走出去。一个罪犯还等着他惩治。一个罪犯要去惩治另一个罪犯啦。这世道啊！
钥匙串哗啦啦地响。门里放着刘易斯需要的电脑设备，都是以前他不可能买得起的。他蹭了蹭鞋，摘了帽子，脱了风衣，又干瘪成了那个犯人，在昏暗的灯光里头顶着模糊的骷髅。
“……在冰冷的街头逐渐僵硬，躲在黑暗里看掠过的车影，……车灯在我脸上明灭，仿佛你在我的生命里出现又消失……”
广播里唱着。这词作者是不是也是上世纪某个年代的产物，他无心计较。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一件武器被放置起来落灰。他的手指因为劳力变得僵硬，但是一触碰到键盘，一股生命力便又重新回到他的身上。
他进入到暗网，很快就搜索到了被人挂出来的范·马斯克公司。顾名思义，这家公司以隐私保护为生，本质上是和警方反着来的工作，替人隐藏各类信息。其老板利用自己的势力，通过了一个手段非常强硬的保护方法，可以把一个人从电子信息上的存在彻底隐去。出于合法性和预防犯罪考虑，所有这些信息会转存进库内，进行整合处理。但是它们真的能重见天日，还是一开始就进了一个有去无回的洞里？
不过幸好，“面具”的费用极高，而那些大富大贵本来也就做着那些事，所以总体来说，世界还算平衡。这就像一个完美的圈子，权钱相护，掠夺着不知情者的财富和自由。
他很快地浏览了信息。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虽然这些信息在暗网闹得沸沸扬扬，但是没有一个人真的伸手。一方面谁也不乐意干这种没什么利益又引火烧身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是主要原因：盗窃者并没有把这些数据解读出来。
五年前，刘易斯攻击“面具”公司的时候，也是困在数据解读上。可见这五年，技术并没有太大的提升。这群后生小子竟然没有一个能干倒面具公司的，难道还指望他一把柴火来干这件事情？
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是面具公司那老板。
“我的兄弟，不知道电脑你用着怎么样？”那人说。
“跟外面的空气一样清新，”刘易斯说，“我想知道你愿意付出多大代价。”
“等等，代价？什么代价？”他有点失笑，“我是不是漏听了什么，这又是哪一出？”
“一个黑客干一件事情总是有自己的目的的。你的这位看上去比起正义，更感兴趣钱。但是显然这些信息目前根本就不值钱……”
“哦，等等，兄弟，你总不是……”
“对。解读方法。不见得非得是真的，但是要有能骗过他的东西，”刘易斯说，“对了，我必须要进入到面具的系统里。我要知道对方是怎么入侵的，才能找到他的痕迹。”
老板陷入了沉思。刘易斯静静地在电话这一端等待着他的回音，手底下却一点都没慢下来。
“我知道了。”
刘易斯挂了电话。此刻他已经站在了“面具”公司的“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