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就從今天下午開始吧。
今天我心情憂鬱。十年前,車禍使我腦部重傷後我便離群索居,從那時起我常常陷入周期性的深度抑鬱中。我不想讓妻子和兒子陪我一塊兒受苦,照例把他們打發走了。
我獨坐室內,失神地看著夜空,一波又一波的抑鬱幾乎把我吞沒。忽然門鈴響了。打開門,是一個瘦高的男人,四十歲上下,一個彎彎的鷹鉤鼻子,金絲眼鏡後麵閃著惡意的微笑。這人的笑容和鷹鉤鼻子我似乎很熟悉,似乎和某種不愉快的回憶有關。我苦苦思索,但回憶不起來。他拎著一個巨大的皮箱,見我認不出他,似乎很驚奇:
“司馬平,你不認得我了?”
我很是歉然,忙請他進屋:“十年前我因車禍受傷,記憶力壞透了。你是……”
他恍然大悟:“我的天!我一直懷疑一個天才怎麽消失了十年,原來如此!”他沉思片刻,緩緩說道:“十年前,在一個著名的生物研究所裏,有一個美貌驚人的女博士。她對所裏的男同事有過這麽一個評價:在我們所裏,有兩個天才足以在科學史上留名,不過兩個人中有一個是聖徒、一個是撒旦。”
他停了一下,冷笑道:“我就是她說的撒旦,而你是她心中的聖徒。現在你知道我是誰了吧?”
我點點頭,想起來了。我想起那個白鴿般純潔可人的女博士,她叫尹雪;想起那個才華橫溢的司馬平,那就是我。一場車禍扭曲了我的人生之路,現在我是一個才智低下的庸人,往日的光輝恰恰成為我今天的痛苦。
半夜裏我常常在思想的劇痛中醒來。我總覺得自己的才智並未毀壞,它們隻是被囚禁起來,它們一直咆哮著想衝破那間囚籠。
也許我關閉智慧之窗隻是為了忘記過去。
那時,生物研究所裏在才智上可與我匹敵的隻有黑姆,但我們兩個人的性格卻大相徑庭。他有一個奇怪的嗜痂之癖,不倦地刺探同事們的隱私,搜集他們心中點滴的齷齪,偶然的卑鄙,一旦得手,他就樂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