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楸帆
關於文山苗寨的曆史,一直以來有兩個傳說。
一則說這裏的苗人與先祖蚩尤血緣最接近最純正;二則說這裏曾通往舊時法屬殖民地——越南,也是絲綢之路、鴉片戰爭、抗法戰爭的交通要道,如今居住此地的苗人,實乃越戰中受美國中央情報局暗中資助的老撾苗族遊擊隊後裔,老撾秘密戰爭失敗後為躲避殺戮,一路逃亡流落至此。
這兩個相互矛盾的傳說,無論哪個更不可信,隻要能夠帶來遊客,便值得被以各種形式反複傳頌,無論是從導遊之口、苗繡紀念品手袋、定時歌舞表演還是遊客中心的動畫短片。
無論哪個傳說都無法改變遊客日益稀少的狀況。盡管文山上的樹依然那麽綠,山花開得依然那麽鮮豔,踩堂舞依然那麽震懾人心,過去幾年間,旅遊業已經喪失了文山的支柱產業地位。本地女性不得不摘下頭上的銀飾,脫掉繡著各色圖騰和祖先形象的苗服盛裝,尋找另一份工作機會。
在中國,女性普遍被認為比男性更細膩、更敏感、更能夠捕捉他人的情緒變化並加以辨識,這代表著高度進化的同理心。心心科技接受了這一假設,選擇全部雇傭女性員工來作為情緒標注員。她們經過培訓之後上崗,作為AI情感計算係統的人類助手。係統需要大量的數據包來訓練它的算法模型,但不是原始數據,而是經過人類大腦處理加工過的標注數據,它能幫助機器穿透不同年齡、性別、種族、麵貌等外在差異,更好地理解人類情緒的本質特征。
類似的標注車間在全國有成千上萬個,它們服務於不同的AI係統,處理的數據涵蓋方方麵麵,從文本、語音、視頻到更為複雜的交互遊戲。依靠這樣的車間解決就業問題,支撐經濟收入的村子被稱為“AI村”,盡管字麵意義與實際情況截然相反。每個女工每小時能從中獲得十幾到幾十元不等的收入,取決於她們操作的熟練程度,這種水平和城市白領相比也許不算什麽,但比起在農田裏勞作或是找不到工作還是要好上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