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福音》曰:太初有言,言與神同在,言就是神。用結構主義語言學家的話來說,就是語言建構思維,思維認識世界、改造世界,因此語言才是世界的第一推動力,是神。
有神的地方必然會有魔鬼的棲身之處,正如光與暗不可分離。
是語言而非工具將人從猿猴中區分開。能指與所指之間搭建起的橋梁,將主觀意識世界與宇宙萬物相連,意義如恒河之水,流匯貫通,人類得以點滴拾撿、保存、分類、歸納並升華來自日常的感官經驗,進而區隔“自我”與客觀實界的界限,開始學會在不同個體之間進行思想的交流、意圖的溝通,社會結構逐步成型,分工、勞作、家庭、社稷、國家、戰爭均建立於此。語言建立了理解的標準,人類一切討論均基於我們使用同一套話語體係。
而縫隙正是長久存在於那些不可言說之物中。
如宗教、音樂、繪畫、愛情、痛苦、幸福、孤獨……這些詞語如同冰山尖頂,掩藏了海麵下幽深不可盡觸的龐大繁雜感受,伴隨著人類的文化基因,從遠古至今,如地質學中的層積岩,彼此交疊、覆蓋、滲透,綿延至今。
當你在討論這些話題時你並不知道自己在討論什麽。
所有的社會都希望行使一套行之有效的語言規範,從而規範大眾的思想,從秦始皇的書同文到《1984》中的新話,一些詞匯消失,新的說法被創造,某些用法隻能夠用於特定階層、特定場合,而大眾則需要規避這些高貴冷豔的詞語,發明出以諧音、轉喻或者需要過度活躍的大腦聯想功能才能流暢使用的民間話語體係,一場舌尖與聲帶上的狂歡。
在某個時代,狂歡同樣是經過規訓的意識形態工具,而實現手段便是技術。
政府在每個新生兒的大腦語言區域中設置了防火牆,從而在人類曆史上第一次真正實現了實時性的語言監控網絡,當個體所欲表達的內容觸發防火牆實時更新的數據庫紅線時,他的信息被攔截,同時施加某種程度的痛感懲罰,相反,當他說出符合統治者需求的話語時,防火牆會獎賞給他類似於吸毒的欣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