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的眼睛

字體:16+-

營地在太陽升起時舉行升旗儀式。太陽很小,是褐紅顏色。說實話,一點都不好看。太陽後麵的天空卻非常漂亮,它有絲繡畫質地,又兼帶印象派的渲染筆法。那幾縷橫亙蒼穹的白雲,猶如畫麵間的行書,舒展優雅,文秀而具內蘊。

“一號營地的正式建立,是人類曆史的裏程碑。它標誌著一個偉大新時代的到來。”總指揮振臂揮舞。我拿著頭盔,風吹過我的臉頰,微微有刺痛感。

離開三十一避難所前,我再次去了美術博物館。第四回廊寂靜無人,隻有牆上的塗鴉刺眼地張牙舞爪。我發現新的老鼠腳印。但我手裏沒有探尋器。我將擔當的是百倍重要於滅鼠的工作—在我胚胎時期就被賦予的工作。我是被作為返回者培養的。

這是我的命運。

然而,我無可抱怨。個體必須為整體服務,人類種族的生存才是最重要的,不管地下還是地上。返回的計劃早在避難所修建之時就已製訂。一旦地麵符合返回條件,該計劃就必須啟動。首批地球返回者共一百人,從地球上仍在使用的一萬兩千六百八十二個避難所提供的一萬名返回者候選人裏挑選。他們將在中緯度尋找成熟地區建立基地,為人類大規模重返地麵做準備。我幸運地成了這一百人中的一員。

我真的幸運嗎?靠在回廊壁上,柔和的燈光從我背後濺射向對麵,光線仿佛穿過了我的身體。這裏是我的家,我熟悉每一個角落,每一個開關和閥門,每一種信號和光色含義。我不用動腦子思考,避難所這個人工環境中絲毫沒有任何神秘存在。

而在我頭頂十五米之上的那個世界呢?那個廣闊無邊,非人類之手創造的世界呢?

我不能不承認自己對那世界心存畏懼。我受過良好的心理、體能和文化知識訓練,在虛擬和模擬的自然環境中都能應付自如,但我仍然擔心,擔心真實裏將有計算機和我們大腦估計不到的地方。這倒不是因為我怕死,比起在資源委員會安排下的計劃死亡,可能自然死亡會更舒服。我隻是缺乏**。如果我有選擇的權利,我寧願躺在**和計算機玩虛擬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