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辦公室時,姚末春在認真地塗指甲油。
她沒有看我。她從來不會正眼瞧人。
“決定了?”
我點點頭。
“你這是有自我毀滅傾向。”
“我知道。是我自己作的。”
“值得嗎?聽說他已經快緩過來了。男孩子心都大,他很快會忘記你,愛上別人的。”
“我知道。”
可我再也不會忘記他了。我心裏說。
“這個實驗很危險,不成熟,也不可逆。以後除了那個傻小子,你再也沒法跟別人講話,也聽不懂別人的話。當然,按照你的說法,傻小子估計也不會理你了。”
“我知道。”
姚末春誇張地“哎呀”了一聲,還在認真端詳自己的指甲。
我不得不努力壓住心中的火氣。我想搶過瓶子,把散發著刺鼻氣味的粉色**塗滿她的臉。
“老師,其實您早就想拿我做實驗了吧?”
姚末春笑了一下,從抽屜裏拿出了準備好的免責協議書。
手術如預料之中失敗了,但結果我還能承受。
拆掉紗布後,故鄉變成了異星。我看到人們圍在我身邊,嘴唇一張一合,傳出聽不懂的奇妙音樂。病曆本上的字也變成了詭異的畫符,我的大腦已經不會識別漢字了。
走在路上,四處都是朦朦朧朧的噪聲。人們隨意交流著,爭吵著,卻不知道語言功能是多麽珍貴。
我們能聽懂**昂揚的演講和細語喃喃的訴說;能興致勃勃地把開心的故事分享給朋友;能讀到文學巨匠的著作,與藏在書中的偉大靈魂來個超時空接觸;也能寫下心情和感悟,讓隻字片語在日記裏留下一段過去的好時光。這些,都要感謝語言,感謝已經離我遠去的語言。
最後,我看見了他。
一輪籠罩半個天空的紅日驟然升起,愛意洶湧而來。激素分泌迅速變化,大腦神經瞬間激活—語言功能終於“嘎吱、嘎吱”運轉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