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交談過後,小雯請我去家裏玩。
她帶著我乘公交車穿過整座城市,來到了市郊的一個老式小區。五顏六色的衣物在家家戶戶的陽台上飄舞著,樓道破舊陰暗但還算整潔。
“阿媽!我回來了!帶著阿姐!”小雯拉著我的手,歡快地叫道。
“來了來了!”
一位老婦人應聲而出。她花白的頭發很長,在腦後紮了一個鬆鬆垮垮的馬尾。這個發型在老年人間很少見。歲月在她臉上的印刻也格外用力,如果不說,我會以為她是小雯的奶奶。
更引人注目的是她右側空空的袖口。
我假裝沒看到,乖巧地問阿姨好。
她露出和小雯一模一樣的燦爛笑容,拍拍我的胳膊,熱情地把我迎進屋。
小雯告訴過我,阿姨早年在流水線上被機器絞去了一隻胳膊。工廠以操作不當為由克扣撫恤金,她硬是逼著老板保下了工作。老板沒有為此吃虧—在苦練下,阿姨單手操作的效率甚至高過了大部分熟練工,也供出了小雯這個家族中的第一位大學生。
過了幾年,自動化機械的普及讓她徹底失業在家—人工效率再高也高不過機器啊。即使這樣,阿姨還是教出了樂觀向上的小雯,讓我肅然起敬。
進屋後,我看見逼仄的房間裏堆滿了半成品竹籃。阿姨也不避諱,領我落座後就坐在了一邊,脫下鞋子開始編竹籃—用一隻左手和兩隻腳。
小雯也很快開始動手,竹條在指尖翻飛,也不耽誤說話。看著她們工作,我有點手足無措,隻好喝水掩飾尷尬。
“阿媽,醫藥費你別擔心,我很快就能當同傳賺大錢了。”
聽了這話,我差點兒被嗆到。
“真的?妮子這麽厲害嗎?”
“當然,還有阿姐幫我呢,是不是呀阿姐?”
“啊?啊,當然,我肯定會幫的……”
我趕緊又端起杯子佯裝喝水。